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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的小儿子穆宸深得他父皇疼爱,除了幼子天然受宠之外,也与这个儿子的见识和能力直接相关。
上位者,可以行诡道,但大多数情况下都得堂堂正正,换句话说,就是得要脸,不能不择手段。
像义忠王在西北领兵,回京后威望甚隆,你看不过去就要咒死他——让百官知道,那心里除了畏惧只怕就是愤恨,之后就是……团结起来好换个“主子”了。
不顺着“主子”的心意,就得吃个诅咒?这谁受得了?
太上皇的小儿子穆宸对他娘先是苦口婆心地一通劝解,然而令太妃听不进去,她问道,“宸儿,母妃还不是为了你好?义忠王才是心腹大患,圣上比起他都不算什么了!还有,”她低声道,“义忠王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儿子,若非因为你与你父皇闹过一场……”令太妃冷笑一声,“果然是贱命,承不得贵命!”
这都什么跟什么!
母妃一生困于宫廷,眼界也就这样了。不过他依旧有话要说,“母妃,肃端王与忠顺王又许了您什么?”
这两个老东西哪里安了什么好心?!他可是在西南转过一圈儿的,京城一乱,忠顺王见事不可为,只怕立即就逃亡西南,做他封疆裂土的好王爷。
至于肃端王,人家手里有船队,还有出海逃到海外做退路!
反倒唯有他们母子若大事不成,只能往西北跑。不说会不会让西北王抓住,再送回京城换功劳,就说万一能顺利到了关外,他那些舅舅们见他们母子大势已去,谁知又会做些什么?!
这些……母妃大约是从没想过。
知子莫若母,令太妃未必能猜得到儿子在琢磨什么,但她瞧得出儿子不赞同她……
因为厌胜之事已然被太上皇申饬了一通,她想拿国师的徒子徒孙出出气,却被太上皇阻拦,又添了一顿骂,此时连最贴心的儿子都不体谅她安抚她,她急火攻心,“莫不是母妃动了你的心上人,你才记恨起母妃了?”
心上人指的是被令太妃下令毒死的秦可卿。
一听这话,穆宸先是恼怒旋即……就是无可奈何。秦可卿是他的表妹,生得沉鱼落雁,他易容后顶着个出身西南的名门公子身份到宁府做客,一眼便瞧中了这个表妹。
但瞧中便瞧中了,他没想如何,至少没坐上那把椅子之前,儿女情长还是先撂一撂吧。
哪里想得到他不过是露了一点欣赏之意,便让母妃害了一条性命。这人该不该杀也放在一边,只说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动用父皇的宝贝暗卫……穆宸也难免发散一下:母妃将来做了太后可还了得?难不成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穆宸深深地望了面色微红的母妃一眼,嘴角一挑,“母妃莫气,儿子如何能为了一个外人伤母妃的心?”
令太妃吃软不吃硬,闻言稍微平静了一点,“那一个有妇之夫,还与她公公……纵是我的侄女,也不能让他害了你的名声。”
穆宸笑道:“知道母妃疼我。”
令太妃捶了儿子一下,“你若真懂母妃的心,母妃也别无他求了。”她想了想又道,“可气,,你父皇竟不许我动那几个炼丹的臭道士!”
母妃任性到不管不顾……对此穆宸也是心服口服,不过他又不能不开解,“国师终归是世外之人,母妃又何苦为难?他们若是孤注一掷……不是便宜我那几个哥哥?”
这话令太妃听得进去,然而她还是要抱怨一下,“那和尚是你舅舅送来的,就这么让那老道士弄死了……我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穆宸轻笑一声,“技不如人罢了。母妃管他们说什么。”顿了顿又正色道,“舅舅们在关外确是一霸,但说到把持北狄朝政……还是算了吧。”
令太妃一怔,“这是从何说起?”
穆宸觉得有必要让母妃认清现实,“舅舅们委实家大业大,光是南来北往的商队就不知养活了多少北狄百姓。跟母妃商量过后,舅舅们便出银子出粮食,兵饷和~贿~赂都给得足足的,北狄朝廷自然要发兵南下。不过母妃细想想,有舅舅们在,北狄本就不缺吃不缺喝,纵然听舅舅们的,愿意出征,但……又何苦卖命作战?”
令太妃听到这里“砰”地拍了桌子,“安敢欺我?!”
都欺了好些年了……穆宸道:“这边若不卖个破绽,北狄精兵未必用心进攻。可若是真让北狄人攻入关内,到时候谁主江山……还两说呢。”
令太妃望着儿子,一时失语:这些她的确都没想过,可儿子此番仔细解释,她又觉得儿子的担忧不无道理。最后她底气也不足了,“你父皇必有成算。”
穆宸此时也应道:“正是如此。”
所以兵权他是说什么都要从父皇那里拿到手的。再说国师这一脉,果然有些真本事,能为我所用却也不要太过为难才好。
安抚过母妃,穆宸求见父皇。
太上皇见到小儿子,扯出一个笑容来。儿子坐到自己手边,他才道,“你母亲越心急就越糊涂。”
穆宸不语,却很认同父皇的看法。
太上皇和蔼道:“你舅舅那边素无将才,除了银子粮米,只怕也拿不出什么。”他轻点太阳穴,“你带兵试试,看看能不能从广庆王那里讨得好处。”
穆宸大喜,面上却不露半分,而是躬身道,“儿臣遵旨。”
儿子沉稳有度,与他那个母亲全然不同,太上皇心中欣慰,又提点道,“对国师你还是客气些,到时候还是用得着他们。”
为避命中灾劫而不得不送出宫的幼子,想正名,不仅要他这个亲爹,还要国师也帮着开口。
冬去春来,义忠王妃在正月里生下了位小郡主,母女均安。“蹉跎”多年终于得女,义忠王喜欢得了不得。
二月里,王妃还没出月子,义忠王便再次出征……哦,期间有人上门为北静王的亲妹做媒,被北静王婉拒……
到了三月,林海由户部左侍郎调任云南巡抚。虽然这是早就定下的人事安排,忠顺王只怕也有所准备,然而圣旨一下,林海还是从忠顺王那里感受到了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
接连让皇子亲王生了儿女,林海账户里寿命余额足足二十年,只要没碰上一刀枭首,他几乎是个不死之身……到了云南,更有新任同僚,尤其是可以信任的掌兵同僚互相……抱团,林海觉得自己只要能抓住忠顺王一个把柄,再好生改善下当地百姓的生活,他就能昂首回京了。
然而就在他忙着与继任交接,他媳妇王禅则忙着收拾行李,荣府那边又出了点“幺蛾子”:宝玉不舍得与黛玉分别。
这在林海的预料之中,不过宝玉这小胳膊如何拧得过他这条大腿?所以宝玉再怎么在贾母跟前央求,林海也不以为意。
不过王夫人却是动了心:她在京城也是四处相看了一圈,纵有一个官居一品的亲哥哥外加生了小公主的贵妃女儿,权贵高官之家依旧没谁取中她儿子。
倒是那些六七品的小官常有攀附之心。偏偏王夫人心高气傲,非得给儿子选个高官嫡女不可——高官指的是三品以上,包括三品。
所以好一通兜兜转转,王夫人再次把心思放到了黛玉身上:黛玉她爹已经二品巡抚了……这才几年啊。
这时候王夫人也得放下那股子醋意,承认她的“妹夫”在官运上远胜她家老爷。
此番听说林家要离京,王夫人在宝玉闹腾了贾母几次之后,才看着贾母的眼色提议,“云南可不是什么滋润的地方,黛玉可受得住?不如跟湘云一般,也在咱们家住上一阵子?”
王夫人如今在贾母跟前越发底气不足。
王夫人和王熙凤虽然依旧在外放印子,但终究不敢再大摇大摆行事:因为贾赦贾政兄弟因为攀上了肃端王,跟着一起往西北做买卖,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往府里弄了十来万的银子。
二儿媳妇的意思,贾母其中心中认同却也不能去和女婿明说。
湘云的情况可跟黛玉不同,迁了外省大员的是叔叔,湘云不跟着倒也罢了;黛玉这边……离京的可是她亲生父亲……只怕这话一出,又得惹恼女婿。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要试一试的:朝夕相处之后方能请娘娘下旨指婚,不然凭白点个鸳鸯谱,就是彻底得罪了女婿。
于是在林海一家离京赴任之前,荣府邀请他们一家子过去坐一坐,权当送别了。
成了封疆大吏,贾赦与贾政兄弟与林海更是再客气没有,王禅留心着自家小女儿,也不耽误她与荣府的太太们闲聊。
而小辈这一边,宝玉拉着黛玉的腕子,恳求道,“我舍不得你,云南也不是什么灵秀之地,不如留在京城,姐姐妹妹住在一处最是热闹有趣。”
其实吧,黛玉也挺舍不得宝玉的:柔情似水又合得来的表哥只此一个,但为了这个表哥舍了父亲,黛玉还做不来。
黛玉想了想才道:“我也舍不得姐妹们,父亲任满还是要回来的。多则三五年,我是必回的。”
此言一出,宝玉心中就“咯噔”一下:黛玉素来主意正,不过他还是要努力一下,万一再歪缠歪缠就改了主意呢?
宝玉这腻乎*……黛玉还是挺喜欢的。毕竟温柔小意的男子,她见得不多。
不过宝玉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黛玉松口……但他左一个林妹妹右一个林妹妹的做派,传回王夫人耳朵里,气得王夫人一夜没睡。
她还想宝玉把黛玉勾得离了魂儿,谁知正好相反!
对了,林海难得来荣府一回,顺便叫了贾琏到身边,把他爹他叔叔所言所行尤其是投靠肃端王之后弄出的买卖一并转告。
于是贾琏这一夜也没睡着:吓的。
却说到了离京的时候,林海正好有云南总兵一同上任:云南总兵他也挺熟,就是史湘云的叔叔史鼐。
史鼐原本在四川任职,回京述职后又让圣上点回了西南……不过让林海有点意外的是,湘云居然没有继续留在荣府,而是回到了她叔叔身边。
这个时候林海也是再次切身感受到自己这蝴蝶翅膀的威力。
这个时代没有飞机没有铁路,光走陆路,从京城到昆明,林海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月。一家四口全有林海的寿数加持,因此这一路上谁都没病……反而湘云她们几个小姐妹受过几次风,断断续续都躺了几天——当然是躺在马车上。
就算几个小丫头身染重病,都未必能耽误巡抚与总兵上任。
这次湘云身子不舒服,黛玉便特地到她的马车里陪她说说话。
黛玉如今这身板就是湘云都羡慕,纤细但强韧,“你可比在荣府那会儿壮实多了。”
“壮实”二字……不由让黛玉想起了当初太医说她继母“身子壮实”,直接把继母说红了脸……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不忘补了句大实话,“还是回家自在些。”
这话戳中了湘云的心事,她点了点头,“也是。”
湘云已经知道她叔叔有意把她许配给卫若兰,而此时卫若兰他爹就在云南为官。在京城时,她跟着婶子和姐妹们出门应酬,远远地见了卫若兰一面。二人都颇为有意,所以此番叔叔到西南任职,她心里也是很乐意跟过来的。
反正姐妹两个全无利益冲突,不像原著里二人还要在斗嘴之后才惺惺相惜,而是始终交情都不错。
湘云在荣府里里外外住了有两年,荣府什么情形她再迟钝也知晓一二,“二太太这些年都不自在。”
因为放印子钱一事被揪出来教训了两回,娘家哥哥又不肯给她撑腰,娘娘也不许她自作主张……再加上贾琏已然为官,而且这官还做得十分稳妥,爵位一时半会儿肖想不得,王夫人的憋闷真是是个人都瞧得出。
王夫人不得意,她手下的丫头婆子也不得意,言行上自然都陪着小心。湘云那是亲眼看着王夫人如何得意又是如何收敛的,更看得到王夫人对黛玉那股子挥散不去的酸劲儿和别扭劲儿,尤其是王夫人明明不情愿却又得讨好的时候。
对此,湘云只有一个评价:小家子气。于是湘云此时道:“视而不见就是,横竖碍不着你什么。”
黛玉笑道:“谁说不是。”顿了顿她又小声道,“我爹爹说他要弄银子修整茶马古道,以前在扬州相熟的大商贾说是随后就到,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逛逛?”
离了京城对于女孩子来说,绝对是……天更蓝了。京城规矩多,可到了云南,两个小姑娘一个是云南文官之首的闺女,一个是云南武将之首的侄女……差不多能横着走了。
湘云是个爱玩的,闻言便眼睛一亮,“好!”
却说林海在上任之前已然定制了一份计划:振兴经济的一揽子计划。
云南产马产茶,这些东西只要能销出去,百姓自然富裕……而富裕的百姓是绝对不会放弃优越的生活跟着忠顺王搏命~造~反的。
不过要想富先修路,在这个时代修路绝对是要人命的事情,不是百姓没有积极性,而是……没钱。
所以摆在最前面的就是……招商引资。在这个时代,赴任后不想着种地而是经商的巡抚还是挺难得一见的。
万幸林海早年打发到广东福建收买海商船队的那批家臣掌柜已然成了些气候,林海身为云南巡抚一声招呼,不说一呼百应,潮商与徽商都很给面子,当年做巡盐御史时结识的盐商们也推荐些巨贾前来“帮衬”。
顺带一提,三大商帮里的晋商因为局势有点敏感,林海没敢邀请。
话说林海自己计划成形后,把好处坏处全让写了个详细,乖乖给圣上上了道密折,得到了圣上的朱笔御批,才敢如此行事。
在商人们尚未全部赶来的时候,已然到任且交接得差不多的林海与史鼐……一起下乡巡视去了。
在田间地头偶然能瞥见巡抚与总兵大人的身影,忠顺王的手下且喜且忧:离了衙门的巡抚才好下手,然而有总兵作陪的巡抚……一个弄不好,就要被拔了萝卜,损失不会小。
话说有了丰厚寿命在手的林海,甚至能让小金扫描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躲在暗处远远盯着他们的黑衣人,身上的~兵~器可是正经的“兵部监制”。
得到小金的反馈,林海还笑问,“我这算不算钓鱼执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