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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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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

    就在武茗暄张口欲辩解时,突兀的轻咳声从旁边的文婕妤口中溢出。

    这声音虽小,可听在武茗暄耳中却如离殇钟响,惊醒了浑噩的神智。她发狠地咬下唇内嫩肉,以口中充斥的血腥味提醒自己,从前的兄妹情份早随“昭华郡主殁”消散。如今,他是皇上,只是皇上;而她,是他的嫔!

    只刹那,武茗暄已收拾好情绪,拿捏着沉稳舒缓的语调,恭顺地叩首:“谢皇上隆恩!妾定谨记今日教训,永不再犯!”

    一旁,桑清急得将宫袖拧紧再拧紧,可见皇上面色沉郁,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此时,珍妃却再次站起,前行两步,盈盈拜倒:“皇上,妍贵嫔才入宫几日,是否……”话至此,意思已点明。她聪明地住了口,抬头对宁昱晗温柔一笑。

    “罢了。念其新晋,又是初犯,责罚便酌情减半吧。”宁昱晗面色稍缓,侧目,“皇后,你以为如何?”

    皇后不过是因着气头上,才没唤起武茗暄,并不会真的责罚。听了皇上这般旨意,她哪里还会多说什么,自然点头称是,只是状似无意地瞄了刚被宁昱晗唤起归座的珍妃一眼。

    珍妃对皇后露出个温婉的笑容,移开了目光。

    虽说该脱罪的脱罪,受责罚的也责罚了,可没得皇上、皇后唤起,武茗暄与嫣德媛也只能继续恭敬地跪着。

    “朕在此,你们倒拘束了。”宁昱晗拍拍皇后的手,站起身来,“你与姐妹们说说话吧,朕邀颜才人下局棋去。”

    皇后也随之起身,浅笑颔首示意。

    宁昱晗淡淡一眼看过殿内众妃嫔,快步走到颜才人身前,伸出右手。

    颜才人落落大方地将柔荑放入宁昱晗手中,便要与他相携离去。

    皇后眸色微沉,冷冷看向颜才人。

    皇后威仪,即便容德夫人那般张狂之人也不敢与之对视,可娇弱的颜才人却丝毫不惧地扬起柔媚笑容迎上皇后的冷眼。

    感觉到殿内气氛有些怪异,武茗暄悄悄抬眸,只见颜才人与皇后默默对视,二人目中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暗涌在翻滚。

    她暗自诧异,但也不敢多看,正欲垂首,却撞见一对溢满笑意的星眸。神色一僵,她慌忙低下头去,强忍着心中忐忑琢磨,皇上方才严厉苛责,现在为何又这般看她。难道……他瞧出什么了?

    周遭妃嫔的目光都凝注在颜才人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宁昱晗与武茗暄这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但有一人,却将这一切瞧了个明白。容德夫人微微一怔,看着武茗暄的眸中狠色闪过,垂首间,唇畔浮现出一抹冷笑。

    随后,宁昱晗与颜才人牵手离去,徒留脸色不甚好看的皇后和神色各异的妃嫔们立在殿中。

    皇后揉揉额,只道有些困乏,不待众妃嫔离开,便转身入了内殿。众妃嫔屈膝恭送,旋即陆续散去。文婕妤深看武茗暄一眼,欠身一礼后,径直出了殿。

    武茗暄的膝盖已跪疼,不愿在人前出丑,待殿内众妃嫔散得差不多了,才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桑清与珍妃赶紧上前,将她搀住。

    珍妃架住她的手肘,摇头轻叹:“什么时候迟来不好,偏偏撞上……”一眼看见被裕妃扶起的嫣德媛,敛了口。

    认定今日之事必有蹊跷,武茗暄闻言也不辩解,闷闷地苦笑一声,由着珍妃与满面忧色的桑清扶她出殿。

    珍妃与桑清一起将武茗暄扶上步辇,一路陪她回鸣筝宫。武茗暄刚在软榻上躺好,被珍妃派去承露宫取散瘀膏的思怜就到了。

    桑清欲给武茗暄上药,却被珍妃抢了先。看着很是殷勤的珍妃,桑清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珍妃让青浅挽起武茗暄的宫裙、中裤,一面小心翼翼地蘸取了药膏给她涂上,一面说着今日嫣德媛惹皇后发怒之事。

    “嫣德媛的容貌,怕是放眼穹冉,也再挑不出一个来,也难怪皇上喜欢。今早,我听碎嘴的宫人说,她也并没在御乾殿待太久,可刚回灵犀宫,李炳福就把龙床给送去了。”珍妃话音顿住,取过思怜呈上的巾帕净了手,转眸看向武茗暄,“依我看啊……姐姐容貌虽不及嫣德媛,可往后荣宠,定会更甚于她!”

    武茗暄愕然,张口欲言。

    “咱们暄儿性子这样好,皇上自然会喜欢。但获赐龙床这般的隆宠,却不是我等当得起的。”桑清突然出声,话锋一转,又对珍妃笑道,“不过嘛……素闻皇上疼惜你,若说谁的荣宠能胜过今日的嫣德媛,恐怕也只有珍妃你了!”

    桑清这话未免说得冲了些,表面是夸珍妃受宠,实际是笑她身居妃位,得宠还不如一个小小德媛。不过,适才珍妃的话,也很是不妥!就今日获赐龙床之事,嫣德媛已成众矢之的,无论她往后是否受宠,都将是后妃们欲拔之而后快的心上刺。珍妃却说她的荣宠会更甚嫣德媛,看那神情也非故意作此说,可若是传了出去……武茗暄飞快地瞄珍妃一眼,假意头疼,以手扶额,蹙眉沉思。

    珍妃压根儿没想到桑清会这么说,笑容一僵,瞄一眼武茗暄,又恢复了笑容,摆着手连声道:“丽妃姐姐说笑了,妹妹我哪有那般福气!”

    桑清讪笑两声,还待再说什么,却在武茗暄的眼神示意下敛了口。

    一时间,西厢内的气氛有些冷凝。

    一眼看过坐在自己榻前的二人,武茗暄抬手掩口,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既然姐姐乏了,我就不叨扰了。”珍妃嫣然一笑,替武茗暄捻好蚕丝薄被,“姐姐好生休息。”说罢起身,对桑清微笑颔首,领着思怜、念苏离去。

    待青浅将珍妃送出,武茗暄睇一眼桑清,嗔怪道:“珍妃深受隆宠,今日不过是无心之说,你何必出言顶回去,平白惹她不快。”

    “无心?”桑清挑眉冷哼,扭头冲门口啐了一口,“珍妃入宫两年,不可能不知道这后宫是个怎样的地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难道不知?我看她不是无心,是没安好心!嫣德媛得赐龙床,她说你更甚,难不成是指着皇上会赏你国玺?简直……”

    “姐姐!”武茗暄大骇,慌忙伸手捂住她嘴,紧张地探身看了看,见窗外无人,这才松手,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话刚出口,桑清已自知不妥,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叮嘱武茗暄好生休息后,回了华音宫。

    武茗暄侧卧软榻,撑头沉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对受惊小兔般的眼睛,稍作思索后,命青浅取了一盒雪脂化瘀膏给嫣德媛送去。

    过了一会儿,简芯快步进来,说文婕妤来请安。闭目假寐的武茗暄霍然睁眼,让她请文婕妤进来。

    文婕妤迈着细碎的步子行入西厢,款款欠身施了礼,唤道:“云烟。”

    宫女云烟跨步上前,呈上一个黄杨雕纹提盒。

    “《宫训》一共十二页,娘娘还是赶紧抄吧。”文婕妤拎着提盒,走到条桌旁,取出提盒内的文房四宝摆放好。

    青浅去灵犀宫送完药膏回来,正巧听见这话,抢步上前一礼:“贵嫔娘娘膝伤未好,文婕妤就不能缓缓?”

    “贵嫔娘娘膝伤在身,我也不忍,可就怕皇后娘娘那边儿不能缓。”文婕妤抬手虚扶,免了她的礼,却回身看着武茗暄,颔首笑道,“妾想,若是明日不能及时交予皇后娘娘查验,可就不是二十五遍的事儿了。娘娘,以为呢?”

    “文婕妤说得是。”武茗暄淡淡一笑,招手唤青浅近前与锦禾一起扶她坐起。

    知道武茗暄跪得太久,必定不良于行,早有准备的文婕妤让内监搬来一张小案几置于榻上,摆好文房四宝与《宫训》,亲自研墨,让她能坐在榻上抄写。

    武茗暄知道,文婕妤在长乐宫正殿上那声咳嗽并非偶然,而是诚心提醒,现在再看她,已不再那么生厌。此时看她如此体贴,武茗暄不禁抬眸深看一眼,没想到一向言辞刻薄的文婕妤也有温柔优雅的时候。

    武茗暄颔首一笑,接过她呈上的狼毫,让青浅给她上茶,才挽袖书写。

    文婕妤静静地站在一旁研墨,凝目看那狼毫在纸上缓缓爬行,黛眉随着一点点过去的时间越拧越紧。

    武茗暄学左手写画不久,还很不习惯。担心字迹太劣再受刁难,她全神贯注地伏案抄写着,全然不知文婕妤看她的眼神已越来越怪异。

    直到一股力道袭来,握笔的手一空,她蓦然抬头,才发现文婕妤眼中隐含怒色,微红的脸更有一种近乎扭曲的错觉。

    武茗暄瞥一眼如蚯蚓滚沙的字迹,赧然哂笑:“刚学书写不久,实在不堪入目,让文婕妤见笑了。”为粗劣的字迹羞愧是真,但同时又希望能借此打消旁人对她身份的怀疑。

    “只是难看倒也罢了。”文婕妤将笔重重一撂,青葱玉指在案上轻敲两下,“娘娘若就这么抄,即便一宿不眠,至明日请安时,顶多也只能抄好十遍。届时,皇后怪罪起来,只怕妾受的责罚会比娘娘还重。”

    “文婕妤放心,本宫自会禀明皇后,此事与你无……”武茗暄话未说完,却见文婕妤已撩起裙裾坐到了榻上,取笔蘸墨,接着她的字迹续写起来。

    她这般好心,是真还是另有所图?武茗暄心中诧异,却更觉不妥。文婕妤的书法不输名家墨宝,而她的……二人笔迹实在是天差地别,就算如期抄满二十五遍《宫训》,也定会被人识破。到时候,惹恼皇后,得不偿失!

    心念转过,武茗暄开口欲言,随意往纸上一瞥,当即傻眼。

    文婕妤书写流畅,速度较她岂止快了数倍,可那笔尖落墨所出的字迹竟与她之前书写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