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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陆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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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突然提前的慈善晚宴打乱了所有人的阵脚,包括谭晶的。

    《长梦》剧组全员几乎都受邀参加,华际和国内几家顶级的时尚杂志谈好了合作,潮流品牌高层和旗下的代言艺人都会前来捧场,这场包装华丽的秀来势汹汹。华际似乎想借此打造时尚界的高端平台,之后每年循例举办下去,旨在圈内竖一面金字招牌,整合华际的全行业号召力。

    一场持续三个小时的早会,似乎昭示了陆怀远在业界的野心。

    “所以,周国涛也受邀了?”

    “还用问,不仅是周国涛,还有近来公司决定复捧的天后蒋夕,听说这次公司出面,海外又特邀了那么几位。你想想,这样的阵仗,剧组那帮家伙,能不给华际面子?”

    “可为什么?”池晴定了定神,又道:“像你说的,为什么这次的慈善晚宴来的那么急,或者说,那么巧,总归是……有什么原因,公司内部什么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池晴,你也不想想,《长梦》的赞助商都是些谁,以华际在国内时尚圈的影响力,哪家国际大牌不想借此分国内市场这么大的一块蛋糕?而且,你也知道,无论什么事,但凡披层慈善的外衣,都是外界喜闻乐见的,那些艺人、名导,无论资历浅的,还是老牌的,这样冠冕堂皇的场合,谁不愿上前露一脸。”

    “……你刚才说,《长梦》剧组的其他演员,也大多受邀了?”

    池晴沉默下来,关于这场“盛大”的慈善晚宴,在谭晶提及之前,她未曾听到过任何消息,也没接到过半点通知,难怪谭晶会为她在《长梦》剧组的变数担心。

    谭晶见她默默出神,叹了一声,道:“之前这个晚宴企划,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会有这样的场面,时间上,又偏偏提早到现在。原本这次慈善会企划,应该是排在年后的,说实话,就在月前,公司公关部门上上下下的一众人,整个的班底,谁不正为今年《长梦》的新剧发布会折腾着,敲定媒体,沟洽资方,全精神地打着前哨呢,这会儿倒好,都来了闲工夫,个个鞍前马后却只顾起这慈善晚宴来了,找他们帮忙,连个电话都不敢接我的。”

    池晴顿了顿,道:“你原先打算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谭晶嘲讽道:“你要知道,华际的做事风格一向是有规有矩的,凡事很少没有事前的周详计划,就这般贸然地推进实现,像今早晨会上,突然来的慈善会这么一出,却也真是奇了怪了。剧组聚会的事,当初急着落实,我里里外外照应着,这瞧着好不容易才敲定了各方时间。结果,上头的授意,或者说,某些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兴许,这么久,我全然白忙活了。”

    她眼里闪了闪,抬头看向谭晶。

    这样铺天盖地而来的企划,谁的示意。

    谭晶道:“不用看着我,也别惊讶,你猜的没错,就是陆怀远的意思。”谭晶勾了勾嘴角,却并没笑脸,“不然呢,你以为还会有谁,在华际,谁的话还有这种效力?”

    她沉下了眉。

    谭晶不以为然,“怎么,这回,陆怀远事前又什么都没和你讲是吧?就刚才,陆怀远打的什么主意,这个你倒敢来问我?谢谢你,池晴,他已经回国了,人就那儿搁着,至于手机号码,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吧池晴!他怎么想的,这种问题,你怎么不去问他?”

    池晴道:“谭晶,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还错愕,你池晴不是一直对《长梦》进组一事,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么,我总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怎么,慈善晚宴发给剧组的邀请函里,不见了你的名字,池晴,瞧着事情有变,你心里没底了?”

    尖锐的话语却引得她倏然一笑,摇了摇头。

    “谭晶,如果我真的觉得无所谓,当日的锦云,我就不会那么……狼狈了,要么,你觉得,这么久以来,我在陆怀……他,身旁……”

    一字一顿,不自然地改口,不过不经意提及的名姓,也不知到底是不习惯,还是不自然。还是,有什么不对,难道连一个名姓,都无胆量叫得出口吗?

    她直呼陆怀远的名字,自己总觉得过于亲昵。她自己这么觉得,又欲盖弥彰地急欲撇清。其实可惜,对于他,她所知不过一个名姓,也单纯,也寡闻,也什么都不算是。

    心绪不宁,是抑制不住的汹淘暗涌。谭晶还问她,陆怀远是否将慈善晚宴的风声透露给她。她是半点不知情的,她如何能预知他的想法,又透析这些想法,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陆怀远鲜少向她提及起工作上的事务,或是他太高深,嫌她太肤浅。至于解释,他又怎么会是那种平白无故做些多余事的人。

    对于陆怀远,无关紧要的事情太多了。

    “他出差的这段时间,我们少有联系。有些话不讲,又或许,是我与他,还没到那地步。”她道。

    谭晶见池晴脸色发白,道:“是,他陆怀远确然不像是会多话的人。今儿整个早会,也全都是陆怀远身旁的徐秘书,不断重申着公司管理结构的规范化和人事运作的制度化。”

    谭晶继而顿了顿,又道:“至于陆怀远,倒是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我听说,会上陆怀远虽面色不善,却是一贯的不发作,只是坐着翻看其他项目的报表,也无任何表态,可是会一开就是三个小时,直到各部门主管通通都坐不住了,陆怀远也没就今朝这场莫名其妙的会议,做一番总结陈词。”

    “公司制度?”她一愣。

    “是,就是公司制度。到现在,有几个能看得透他陆总呢?你恐怕是没见过陆怀远在工作上发脾气。陆怀远处事雷厉果断,今早上的会,徐秘书反反复复重申了三个小时的规章制度,他唯一的一句话,就是还没待几个与会董事反应过来,就把慈善晚宴牵头组织的活儿撂给了曹霏。你要知道这话的分量,基本是要在公司里开刀分权,以他的脾气,旁边的各个部门主管惊得屁也不敢放一个。好嘛,我一打听,公司里的老人都在那儿私底下传,kay大有一闹的意思。”

    “是么。”池晴张了张嘴。

    谭晶见她继而沉默,即刻道:“池晴,我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徐秘书口风紧,慈善晚宴一事,我也只是猜,kay在他手下做事已久,然而这一次,陆怀远却能这样全不顾及kay的情面,分权给曹霏,又在会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借人之口,强调人事运作的制度化,你就不想想其中深意?”

    “或是,kay与他在公司运作上……有什么分歧。”她道。

    “你不用逃避话题,池晴,kay这会儿正南下出差未归呢,这董事层面开会也不等她回来再开,其中含义,你不会自己掂量掂量?我听小桑说,前些天,就你飞活动前,曹霏主动来找你示好了是吧,她可是出了名闻风而动的聪明人,kay安排你去做他人的陪衬,你猜,曹霏事前知不知道这些,就来帮你和《长梦》板上钉钉的男主角季云宏牵线搭桥?人家可是一线当红小生,能随随便便和九流的女新人交朋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我说一句,你别不爱听,剧组的事,要只是时间往后推,那倒也问题不大,慈善晚宴偏偏少你一个,这本来是kay做的好事,可过了今天,情况就变了,怕就怕你没接到邀请,有些人心中可大有想法在呢。这种事,一天不开新闻发布会,一天没个准数。这一次,曹霏和kay俩人间的不愉快,既然闹得挺大,这样的机会,你该好好把握的。我劝你,当初,你既在锦云饭店和谁有了共识,如今,就去找谁。”

    她抿了抿嘴,低垂着视线,依旧窝在谭晶家的沙发里。

    谭晶急了,捞起一个靠枕直直向她掷过来,她也一动不动,像是僧佛入定似的。

    “好,你最好就这样别开口,也别指望我再管你。”谭晶愤然道。

    “谭晶,给我杯水好吗,我口渴了。”

    好半天,她终于有了反应。

    谭晶无奈极了,“池晴,归根结底,你该看清了,陆怀远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以为陆怀远人在国外,就不知道kay对你的一番安排?那是你心里还不认,骗自己。”

    一语道中,她终究不过是扯了幌子。

    口干舌燥,嘴唇的上下瓣沾在一起,动一动,都是撕扯的痛感。她向谭晶讨要的一杯水,却愈发衬托出自己焦灼与琐碎。

    陆怀远是不重要的,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陆怀远怎么会不重要,当初她在锦云地下车库,尚有调侃陆怀远,调侃她自己的勇气,如今,却都到哪里去了?

    谭晶或是对的,池晴想。对,她是在骗自己,长久以来。欺骗囤积了安全感,欺骗保护了她的自尊。尤其是在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时,尤显得可怜的自尊。

    欺骗也同时产生了问题。

    池晴明白,最初,无论什么,她总是不认的,可到后头,待她要认,倘若事情不如她想,原本有的那些,时过境迁全不作数时,她又该如何。

    夜□□临,谭晶见她情绪波动,提出送她回去。

    池晴婉拒了,只道:“你好歹也算是上惯杂志封面的名人,谭晶,我的那个小区,不合适你去。”

    谭晶搂了她,轻拍她的肩,“罢了,冷么,穿我的外套回去。”

    “不冷。”池晴笑答。

    出了谭晶家的高档小区,她没有像对谭晶承诺的一般,打电话叫计程车,而是一直沿着冷清的街道,步行了许久。

    池晴想搭公交,却不知是哪班。又或许,其实,她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脑海里很乱,以至于手机忽然响起时,她冻着一双手,铃声完全没有听进去。手机在震,很吵,她一滑,接通了,都不知是谁打来的。

    “喂?”

    “是我。”

    她一震,谭晶的外套不合身,漏风,太冷了,好半天,才发觉自己的眼眶发酸。

    是陆怀远。

    “你在哪,我来接你。”

    她嘴里呵出的白雾在她眼前织了一层纱,于是,什么都是朦胧的,路灯的灯光,脚下的身影,还有说出口的话语。

    “好,你来接我罢,我好冷。”

    他都没有说他要来接她干嘛,一刹那,她恍了神,就答应他了。想来,池晴有些后悔,要是樊颖又在他的车上,那该怎么办呢。

    可是,她又舍不得。

    真傻,怎么可能,这次是他主动打电话给她的,怎么可能还撞到。

    池晴终于服了软,连名带姓地喊他。

    “我想你了,陆怀远。”

    这下,反倒是他,迟疑了。

    陆怀远顿了顿,道:“忙完了,正要回家,你等我一下。”

    “嗯,我等你。”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