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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无法磨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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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病房中。

    李夕柔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望向外面。

    深秋日的上午,水晶般透明的巨大落地窗,阳光洒照在窗外绿色的爬藤叶子上,无数闪耀明亮的光点。

    花园里,一阵风吹过,柳树叶子纷纷飘落,满天飞舞。

    空气中似乎浮动着阵阵青草香。

    病床上,蓝子阳紧闭着眼,干裂微起的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犹如雪白的墙壁。

    “咳,咳……”

    沙哑的咳嗽声压抑地响起,李夕柔连忙将目光收回,在床边坐下,凝神看去,见蓝子阳的睫毛在苍白消瘦的面容上颤了颤,眉心微微皱着,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底仿佛有些痛意。

    “不舒服吗?”

    她有些紧张地问。

    “柔儿?”

    他迷蒙的双眼望向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声音有些暗哑。

    “你有没有受伤……”

    她的心一颤。

    他醒过来,睁眼地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有没有受伤。

    真傻……

    她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

    她伸手揉揉他额前的碎发,唇角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容,“我没事,你别说话,刚动完手术,好好休息。”

    蓝子阳挣扎着要坐起来。

    “嗯……”

    抑制不住的痛声逸出喉咙,苍白的手指紧紧揪握住床单,他的全身被汗水湿透,眼神痛得已有些涣散。

    李夕柔一惊,赶忙扶他躺下,急声说,“你别动!伤口在后背,乱动了就容易扯到伤口了。”

    蓝子阳握住她的手,望着她不语,许久,似是很疲惫,才慢慢地阖上双眼。

    不久,房门处传来一点动静。

    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李夕柔转过头望去。

    五官轮廓是刚柔兼并,下颌线条清晰有力,明明似是有四十多岁,却看上去犹如三十来岁这样,随着年华的流逝,岁月丝毫没有在他俊朗风姿面上留下多余的痕迹。

    她有多久见到他了,怕是有十多年了……

    “小阳。”

    她听到了他低沉有力的声音。

    蓝子阳恍若未闻,依旧闭着眼睛,仿佛沉睡了过去。

    但在床单一侧的左手指微微一动,显然是没有睡着。

    “小阳……听说你受伤了,有没有事?”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夹带着担忧。

    李夕柔恭顺地低下头,站起身,想要离蓝子阳远些,才忽然发现,他反握住了她的手掌,没有任她离开的意思。

    她略微一怔。

    心内挣扎片刻,李夕柔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一言不发。

    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

    男子将放在蓝子阳身上的目光转向到她的身上。

    他首先看到了她和蓝子阳紧握在一起的手,在那微顿一会,然后,视线慢慢往上移,他看着她的眼中有着诧异。

    “柔儿?”男子仔细打量她,开怀一笑,“一别十多年,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蓝伯伯。”李夕柔客套一笑,带着疏离感。

    “你现在和小阳在一起?”蓝杰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眼底有各种复杂的情绪。

    李夕柔没有回答他,手依旧被蓝子阳紧握着。

    “有空帮伯伯多劝小阳回家……”蓝杰峰眼底一黯,很是颓废,犹如老了十岁一般。

    被握住的手突然一紧,她转过头一看,蓝子阳已将紧闭的眼睁开,她的视线与他的对上,他眼神淡漠,是她所没见过的那种疏离淡漠。

    “你走吧!”他重新闭上眼,仿佛睡去般地说。

    他的神情和面容淡淡的,没有任何痕迹。

    蓝杰峰又温和地对蓝子阳说了很多话,他始终仿佛睡去了一样,漠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蓝杰峰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李夕柔一直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直到蓝杰峰离开,她才回过神。

    窗外,日光愈来愈热。

    李夕柔细心地地用热毛巾擦拭蓝子阳脸上的汗水,将毛巾拧干,洗好手,返回床边坐下。

    她抬起眸帘,望着面容苍白的蓝子阳,很是好奇,“为何不愿搭理他,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蓝子阳眉心一皱。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淡漠。

    李夕柔有些尴尬地看着他,笑了笑,说,“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我不问了。”

    蓝子阳默默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深,将她一直望到他的瞳孔深处,良久之后,他才疲倦地又将眼睛闭上。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他的声音传来,很淡很淡。

    李夕柔有些一怔,忽然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她静静地看着他,不语,等待他的下文。

    蓝子阳再次睁开双眼,垂眸一笑,些些苦涩,些些自嘲,“我离开有十年了,他都没来找过我,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是他的儿子……”

    自从妈妈离开后,他就再也没见到他,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眼里愤恨的眼神……

    …………

    ……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滂沱的大雨一直下个不停。

    蓝家大宅。

    客厅大门口,一个少妇眼中满是焦急,时不时地望着外面的大雨,焦虑不安,来回走着。

    沙发上,蓝杰峰手抵着头,靠在边缘眯着眼。

    良久,他的眉微皱着,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来到门口,手搭在少妇肩上,轻声安慰,“萱儿,你别急,小阳他已经七岁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刘语萱泪瞬间滑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小阳今天已经出去一整天了,外面有在下雨,我真怕他出了什么事。”

    她如今只剩下小阳这么一个孩子了,如果连他发生不测,那么她真的会崩溃的……

    “没事,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蓝杰峰楼着她来到沙发上坐下,让她靠在他怀里,轻拍她的背细声安慰,“萱儿,别担心,我和你保证,小阳不会有事的……”

    蓝杰峰的眉心始终皱得老高。

    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结,自从失去那个孩子后,她就受到很大的打击,精神一直处于恍惚中,时好时坏。小阳是她的心头肉,她几乎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他的身上,有时就连他这个丈夫也被他忽略。

    刘语萱在蓝杰峰的怀里,渐渐陷入恍惚中,哭得让人心疼,“我好怕小阳也和他一样,从此离开我这个妈妈……”

    几道闪电划空而过,接着,一声响雷响起,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直响,雨点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听到外面打雷的声音,刘语萱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蓝杰峰,不顾一切地往外面冲去。

    “萱儿!”蓝杰峰一惊,追了出去。

    大街上,风雨交加。

    整个世界好像都被雨水包围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刘语萱的身上,她一路的寻找,“小阳,小阳……”

    这时——

    转角处驶来一辆大卡车,车速很快!

    空气蔓延着一股浓烈的危险气息。

    刘语萱一边走着,一边呼喊着,脚下一滑,她顿时跌倒在路边。

    大卡车从远处驶来,因为下雨,车窗有些模糊,司机似是没看到路边有一个人,车速依旧很快。

    蓝杰峰很快地追了上来,见到摔倒在路边的刘语萱,赶忙跑了上去。

    “轰————!”

    那个心坎上的人儿被大卡车重重撞上,从道路上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慢得如同电影中的定格,满世界都是刺目的白光!

    他像是被定住一般,移不动步伐,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他的心猛地一颤,仿佛生命中重要的东西正慢慢地流逝……

    世界一片静止。

    眼里瞬间被大雨覆盖住,视线迷蒙得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世界一片血红血红的,红得刺眼。

    他脚步如千斤重般,慢慢地走近躺在血泊中的人儿,他蹲下将她拥在怀中,泪流如注。

    雨越下越大。

    刘语萱紧闭着双眼,鲜血从她额前流下,雨水将地上的血迹打散开来,形成一滩血水。

    蓝杰峰紧紧地拥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泪水夹着雨水不断地从脸颊滑落,他无声地哽咽着,搂着她的双臂不停地颤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蓝家大宅。

    蓝杰峰全身是血的坐在沙发上,手抱着头,一动不动,犹如没有灵魂的躯体。

    雨渐渐停下。

    大门口,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边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跑进家门,嘴里还不忘大声喊着,“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当他看到蓝杰峰身上的衣服满是血迹,不由得一怔,“爸爸……”

    蓝杰峰听到他的声音,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眼中的忧伤瞬间被仇恨所取代,“你还知道回来,滚!我蓝杰峰没有你这个儿子!!”

    “爸爸……”七岁的小子阳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如此陌生的爸爸,身体不由得开始颤栗起来。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为了出去找你,出车祸死了!你这个害人精,你害死了你妈妈……”

    “……”

    “你给我滚!永远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就插死你!!”

    ……

    …………

    李夕柔静静地陪着蓝子阳,握紧他的手,没有说话,她知道,再多的话也是徒然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蓝子阳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泪无声息的从眼角溢出。

    “子阳……”她抖了抖浓密的睫毛,想要抬头,但他却紧紧地拥着她不放。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从来,“就一会……一会就好……”泪水滴落在她的颈间。

    她身子一颤,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回拥着他,他无意间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却令她很是心疼,为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害死妈妈的阴影中,深深自责,无法自拔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