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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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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锋芒翩翩少年吐露凌霄之志】●═══════════●

    晚上依荣放学回来,听说了白天家里发生的事。已出落成翩翩美少年的依荣不禁气得面红耳赤,但是很快他便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

    在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后,依荣才终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用他那虽不够老练但却不乏睿智和勇气的眼神望着何忠良和葛静说道:“爸、妈,既然大姐不肯跟大姐夫离婚,那咱们跟他们分家就是!我看就把这个房子留给大姐和大姐夫吧,咱们一家人出去另外租房子住就是了!不过前提是咱们要跟大姐和大姐夫断绝一切往来!从今以后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何忠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荣的这番话令他震惊不已,尽管依荣的话听上去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何忠良非常明白依荣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说明他是个聪明、睿智、甚至可以说是英勇的孩子。他在这样小的年纪就已经懂得了取舍之道,知道为了守护不得不守护的,就必须放弃不得不放弃的。尽管他和妻子葛静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下不了取舍的决心,想不到依荣竟然来帮他们下这个决心了,可见他是一个多么有勇气和担当的孩子。何忠良忽然觉得还是高中生的儿子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当然,为依荣的表现感到震惊的不只是何忠良,葛静和依凡也都很震惊,在听到依荣说出这样一番话后母女俩个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依锦,大约是想看看依锦的反应,却只见依锦红着脸一言不发。

    “大姐!既然你不肯跟大姐夫离婚,那么你就得跟我们分开!亲人和丈夫,你只能选一个!”说完刚才那番话,依荣又转而对大姐依锦说道。

    依锦听了不禁低着头啜泣起来,她原本是想用眼泪博取弟弟的同情,然而万万没想到她的眼泪竟把依荣原本打算烂在肚子的话全都招惹了出来。

    “大姐!我虽然少不更事,但我至少明白眼泪除了表明你有多可怜多悲哀之外毫无用处!你就算哭死了,大姐夫也还是不能停止赌博和喝酒!他欠下的高利贷也不会凭空消失!你与其自怨自怜,还不如认真地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那种人过一辈子!要知道你一天不跟大姐夫分开你就一天见不得天日,你一辈子不跟他分开你就一辈子见不得天日!如果你觉得你能够忍受那种一辈子都见不得天日的生活,你可以留在大姐夫身边,但你必须得跟家人分开!因为你不能拖累得家人跟你一起不见天日!这个房子就算是家人对你最后的付出吧!我们一旦搬离这里,你的喜怒哀乐从此跟我们没有关系了!虽说你是我大姐,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我不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这么说的,我是站在全家人的立场上这么说的!虽然我们家境穷困,但这不是我们沉沦的理由!我想至少三姐跟我一样是抱着必要见天日的心情去生活的!如果大姐一定要跟大姐夫在一起,我只能说那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原谅我们不能做同样的选择,因为我们不是你,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人生!”

    听完依荣的这番话,还没等依锦做出反应,何忠良先就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努力抬起他那已经习惯了低垂的头,并使劲儿挺了挺他那塌陷的胸膛,颤声说道:“依荣,你长大了!爸爸这些年……这些年真的没有白吃苦!”说到这里何忠良不禁哽咽起来。

    比何忠良还要更加激动的人却是依凡,对于这个弟弟,她付出了多少关爱又寄予了多少期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眼看着弟弟已经成长为一个才思敏捷、英姿勃发、聪明睿智、谈吐不俗的少年才俊,她从中所获得的惊喜难以形容!以至于重重的悲苦和愤怒都被这种惊喜冲得淡了,轻了,甚至消失了。依凡的脸上竟情不自禁地现出笑容来,她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弟弟依荣的手说道:“依荣!好样的!三姐没有看错你!”

    然而作为母亲的葛静此刻的心情却有所不同,虽然对于依荣的成长她也倍感欣慰,但是对于依荣提出的建议她却有些难以接受!搬出这个房子倒没什么,这个家反正是一贫如洗了,住到哪儿还不一样?然而要跟依锦断绝往来却让她心痛难忍!就算依锦再怎么不争气,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种骨肉亲情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呢!若不撕烂几寸肝肠怕是断不干净的!

    “大姐,依荣的话你听到了吗?你到底要如何?”依凡不禁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大姐问,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可她还是抱着侥幸,希望大姐能够改变心意,横下心肠跟那个杜永久离婚。

    “我……我……我还能怎么样呢?当初嫁给永久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跟他分开,何况我们还有小宝!”依锦低眉顺眼地说,始终没敢抬眼看看自己的家人。

    “当初你嫁给杜永久的时候你何曾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当初若知道了,你还会嫁给他嘛?”依凡很不甘心地追问道。

    “我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吗?并且还有了小宝!”依锦回答。

    听了依锦的回答,依凡不禁又气又急,于是忍不住说道:“大姐,你一口一个小宝,好像是为了小宝才不想跟杜永久分开似的!其实,你根本就是太软弱太窝囊太不思进取!你害怕改变,也不想改变!大姐,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连坐井观天的青蛙都还不如!坐在井底的青蛙起码还能看到井口大的天空!你呢?你什么都看不见!因为你自己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了,你连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的勇气都没有!你若真心为小宝着想,就该让小宝跟他那个赌棍爸爸分开,你就不怕小宝将来也变成一个赌棍吗!”

    听了依凡的话,依锦只涨红了脸,什么话也不说了,又摆出她那副惯常的任人捏扁塑圆的样子来,就好像是一块永不风干的橡皮泥似的,随便别人怎样揉搓,她都无话。

    见大姐那副样子,依凡不禁彻底绝望了,于是忍不住深吸一口说道:“亲姊妹又如何?大家各有各的性情,也各有各的宿命!罢了,分开就分开吧!”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全家人立刻紧张起来,以为又有人讨债来了,于是全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当!当!当!”敲门声再度响了起来。

    “我去看看是谁!”依凡一边说道一边起身往门口走,不想却被旁边的依荣一把拉住:“三姐,还是我去吧!”依荣说完便大踏步地走到门口,并冲着门外大声问道:“是谁在敲门?”

    “依荣,快开门!我是汤晓丽!”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依荣听了忙一边转身对紧张不已的家人说“没事的,是晓丽姐!”一边打开了房门。

    很快汤晓丽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篮进了门,见何家的人全都在厅里,便随手将手里的竹筐递给依荣说道:“刚煮好的饺子,我妈让我送过来,她说你们家今晚怕是开不了火了!因为包得匆忙,有些已经破掉了,不过好歹先填饱肚子再说!”

    依荣接过食篮,并转身把食篮放到了母亲身边的一张破木桌上。

    “晓丽!回去替我谢谢你妈妈,难得她这么有心,总是照应我们!”葛静忍不住由衷地感谢道。

    “阿姨,不用谢!大家街里街坊的,相互照应是应该的!我刚下班回来,才听说了你们家发生的事!听说是……”汤晓丽话说到一半一眼看到依锦坐在小方厅的角落里于是立刻打住不说了。

    葛静见状,忙对坐在角落里的依锦说道:“依锦,你先带着小宝到后院去玩一会儿,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依荣去叫你们!”

    “哦!”依锦一边答应着一边起身带着自己的儿子小宝出了门往后院去了。

    “晓丽,你们不是在高新区那边买了新房嘛,什么时候搬家?”见大姐带着孩子走了,依凡忍不住问道。

    “马上就要搬了!”汤晓丽回答。

    “好!搬走好!越早离开薪束越好!我们是没条件,但凡条件允许,早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听说汤家要搬走了葛静不禁有些激动地说道。

    “嗨!我们家条件原本也不好,能在高新区买这个房子多亏了晓威。他这两年在外面做生意比较顺,挣着钱了,要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要在薪束熬到什么时候呢!”

    “要说也是晓威这孩子孝顺,在外面挣着钱的孩子多了,不一定每一个都愿意拿钱出来给父母买房子的!”葛静忍不住感慨。

    “这倒是!晓威确实挺孝顺的,对我爸妈特好,比我对他们都好!”汤晓丽不免有些骄傲答道。

    “当初晓威上学那会儿,学习成绩总是打狼,把你妈愁的呀!总跟我念叨!那时候谁能想到他能出息成这样!”葛静继续发着感慨。

    “可不是,晓威上中学那会儿考试总是不及格。当时我妈还说呢,说他将来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肯定得让家里操心!想不到他倒是个做生意的料!”汤晓丽忍不住附和说。

    “所以,人生的事啊很难说!我如今还真羡慕你妈!羡慕她生了一个好儿子!”葛静接着说道。

    “阿姨,你也不用羡慕!说起来依荣比我们家晓威不知道要好到哪儿去了!只是依荣现在还小,您还借不上他的力。不过您放心,总有一天您也会享依荣的福的!依荣将来一定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会有大出息的!”

    “我们家依荣是不差,但很多时候不是你好就能出息的,还要看人生的际遇,际遇要是不好,人再好再有才华也抗不住命运三天两头的捉弄你!就拿我和你何叔叔说吧,我们俩当初也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可你看看我们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葛静不禁有些伤感地说道。

    “阿姨,您别难过,哪能什么不好的事都让你们家摊上?依荣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你们家也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汤晓丽忍不住安慰道。

    “晓丽……我们也打算换个地方住,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薪束哪里有比这边还要便宜的房子?”就在这时依凡忽然插话问道。

    “我正要跟你们说呢!我刚才从家出来的时候我爸特意交代我让我问问你们想不想暂时避一避,我爸说我叔以前在土窑烧砖的时候有一个砖窑,如今他不做烧砖的生意了,那个砖窑就空下来了。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到那个砖窑去将就一阵子!砖窑的条件虽然不如房子好,但是土窑那边还是有不少人住砖窑的,毕竟不用花什么钱!不过就是砖窑实在太简陋了!怕你们会住不习惯!”汤晓丽立刻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出来。

    “简陋有什么要紧?反正我没关系,我不怕住砖窑!别说是住砖窑,就是住下水道我也能考上大学!爸、妈、三姐,你们呢?你们怕不怕住砖窑?”听了汤晓丽的话,始终在一边默默听大家说话的依荣连忙表态道。

    见儿子率先表了态,何忠良也连忙说道:“我儿子不怕,我也不怕!”原本已近乎崩溃的何忠良忽然在儿子的身上获得了许多的勇气和力量,以至于那几乎要被岁月彻底磨灭的暗淡之极的眼神一时间竟焕发出难得的光彩来。

    “我也可以住砖窑!反正是暂时的!重要的是能省下不少钱!”依凡紧跟着也表了态!

    “你呢?阿静!现在就剩你没有表态了!怎么样,你同意住砖窑吗?”何忠良不禁用饱含鼓励的目光望着妻子葛静问。

    葛静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三女儿依凡和小儿子依荣,她知道她必须要在大女儿和整个家庭之间做出选择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吧!就搬到砖窑去住吧!”然而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葛静只觉得心痛难忍,肝肠寸断,几乎要晕厥过去,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她从此要放弃她的大女儿任她自生自灭了!作为母亲的她又怎能不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