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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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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和淑夫人领着三两宮婢迎面而来,武茗暄本不欲搭理,但想着朝局还不甚稳定,不宜与齐家撕破脸,终是对她和善一笑,才继续前行。

    然而,正所谓世人总爱以己度人,她这般为顾全大局而示好的行为,瞧在和淑夫人眼里却是另外的意思。

    眼看就要与武茗暄错身而过,和淑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呵……妹妹如今可是得意了!”

    武茗暄心中记挂着大事,只想快些见到宁昱晗,哪有功夫与和淑夫人磨嘴皮子,只当没听到。

    随侍一旁的青浅却听不得这嚣张言语,也不回头,只是笑问李炳福:“李公公,咱们娘娘身子已大好,您看有些规矩是不是也该立起来了?”

    李炳福停了步子,瞥一眼几步外的和淑夫人,一本正经地颔首。

    “皇上早有此意,只是担心皇贵妃娘娘不喜,这才没有下旨各宫每日请安,也是体贴皇贵妃娘娘,想问过娘娘的意思。”

    一口一个“皇贵妃”,字字沉重,这是在警告和淑夫人恪守身份。

    明知她无意在此纠缠,李炳福偏还如此,这其中恐怕也有皇上的意思吧?

    心念一转,武茗暄便止步转身,含笑回望和淑夫人。

    探究目光睃过李炳福,和淑夫人轻轻一掌虚扇过自己脸颊,笑道:“只记着往昔情分,竟是忘了娘娘如今已是皇贵妃,真是该打!”说话间,缓缓蹲身下去,全了宫规礼仪。

    瞧瞧这话,瞧这作派,要不怎么说和淑夫人惯是个嘴甜心苦的?

    武茗暄垂眸隐去冷笑,扬起笑脸,“姐姐这是作甚?快快起身!”说着便上前两步,亲自扶了和淑起身,“姐姐记着往昔情分,我没忘啊!”

    李炳福目光微变,似是不太赞同。

    青浅心下愤愤不平,但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和淑夫人嘴上说着“礼不可废”,却是拉着武茗暄的手顺势起身,深邃眸光在她脸上转悠一圈,低头时,嘴角勾起浅浅弧度,“娘娘有事便去忙吧,若是娘娘不嫌烦,我明早再来陪娘娘解闷。”

    武茗暄深看和淑夫人一眼,笑了笑,道了声“好”,转身离去。

    待到武茗暄行出老远,和淑夫人才缓缓抬头,遥望她那富丽宫装勾勒出的妙曼身姿,眸中戾色尽显。

    隆阳殿上,气氛凝重。

    百官依序列席两侧,右侧第一席是顾老太傅,其后是齐丞相,刚还朝的辅阳王洛尚之则端坐武官之首。

    宁昱晗一派慵懒地背靠金龙,食指微曲,轻轻敲击着龙案。

    殿门处,光影一晃,李炳福躬身请了武茗暄入内。

    看见武茗暄,宁昱晗正了正坐姿,微笑招手,“来。”

    武茗暄按捺着想要看一眼父王的激动心情,仪态端方地径直迈步前行,踏上玉阶,一直走到龙椅旁才停下,俯身施礼。

    一礼未罢,宁昱晗已拉了她起身,手上一个用力,拽来同坐在龙椅之上。

    顿时,百官哗然。

    武茗暄也觉不妥,蹙眉想要站起,奈何手被身旁的人紧紧握住。

    “慕氏叛乱,爱妃不顾自身安危从中斡旋,更说服太皇太后,以柔弱之躯率死士救驾,居功至伟!帮朕守护江山,又替皇家绵延子嗣,坐一下龙椅,又算得什么?”

    宁昱晗这话虽是对着武茗暄说的,星眸却是半眯,凌厉锋芒如刀扫视下方文武百官。

    当即,议论声便弱了下去,有那么几个还想冒死上谏的,偷眼一瞧神色不惊的老太傅顾止齐,再看看缄口不语的齐丞相,哽了哽喉咙,也将话咽了下去。

    下方情形尽收于眼,武茗暄微微垂首,恭顺道:“皇上乃真命天子,自有神佛护佑。妾惶恐,万万不敢居功。”话虽如此,却是稳妥端坐,再不挣扎着想要起身了。

    宁昱晗心下好笑,忍不住弯了唇角。

    见此,礼部侍郎齐承轩忽地高喊一声:“皇上,臣有事启奏!”

    齐丞相诧然一瞬,随即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沉下。

    可惜,齐承轩并没有看到父亲的脸色,自顾起身离席,走到殿前跪下。

    “皇上,请恕臣斗胆。皇贵妃身犯欺君之罪,又何来功于社稷之说?”

    宁昱晗只眯了眯眼,并没说什么,武茗暄却缓缓一勾唇角,朱唇微启。

    “齐大人,就算你觉得本宫年轻无知,且资历尚浅,不堪圣上隆恩赐封皇贵妃,可也不能如此无的放矢吧?”

    “臣并非无的放矢,更不敢置喙皇上旨意!”齐承轩俯身贴地对宁昱晗行了大礼,才道:“娘娘不必顾左而言他!敢问娘娘,您真是兵部尚书武大人的幼女?果真是武氏女?”

    武茗暄似是十分惊讶,转头看了宁昱晗一眼,又垂眸看向跪伏在下方的齐承轩。

    “难道不是?”

    齐承轩闻言抬眸,阴冷视线直逼武茗暄。

    她是什么出身,有没有欺君,她自己难道不知?怎么反倒问他?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当着皇上的面,她就不心虚吗?

    哼,这个贱人,只是故作镇定罢了!

    齐承轩不屑地撇开眼,拱手道:“皇上,臣的长媳孙氏新近得来一仆妇,恰好正是当年为武大人幼女接生之人,听闻娘娘得封皇贵妃,便与臣的长媳聊起旧事。”说到此,低垂的眉眼溢出得意笑意,“据那仆妇说,武大人的幼女生有天疾,乃是长短足,但皇贵妃娘娘入宫前曾经多位嬷嬷验身,并无此症!”

    齐承轩这番话几乎无人怀疑,毕竟,虽然皇贵妃确实是和淑夫人问鼎后宫的头号大敌,但以皇上对皇贵妃的宠爱,定会仔细查证,他敢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来捏造个假证诬陷皇贵妃?即便他敢,齐丞相也绝对不会允许!

    在群臣震惊的目光下,宁昱晗挑眉道:“竟有此事!”说着已是松开武茗暄的手,转头看她,“爱妃,你怎么说?”

    武茗暄站起身,提裙跪下,仰起头,娇俏一笑。

    “妾的脑部受过重创,根本记不得前事,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不是武氏女。妾没有欺君,但是妾也很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望皇上垂怜。”

    “哦?”宁昱晗悬了话音,轻轻瞥一眼侍立一旁的李炳福。

    今日事,宁昱晗早做了诸多安排,一个眼神,李炳福自然会意,躬身退了出去。

    宁昱晗又转了目光去看武致洪,“武爱卿,关于皇贵妃的身世,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面色沉沉,辨不出喜怒。

    武致洪面色不改,抱拳道:“臣的幼女确有天疾,这一点,是与娘娘的情况不符,但经贱内证实,娘娘身上胎记也确实是与臣幼女的胎记一般无二。只因那胎记奇巧,若说娘娘不是臣的幼女,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这事情走向,倒叫百官越听越摸不着头脑,宁昱晗也低垂了眼眸,似在深思。

    不多会儿,李炳福回到殿内。身后,跟着三位太医院的老太医。

    因皇上没有唤起,所以武茗暄还直身跪在龙椅前。

    太医们得了令,告罪一声,上前拨开她的发,按揉后脑,半晌后,报出会诊结果——皇贵妃的后脑曾受重创,颅内留有一个积血肿块。

    “哈哈……这么说来,爱妃确实不曾欺君。”宁昱晗朗声一笑,扶了武茗暄起来,揽着她的腰,又拽到身边坐下,“刘太医,那依你们看,皇贵妃脑颅内的肿块除了会导致失忆外,可会造成其他不适?能不能完全消除,让她忆起前事?”

    太医们低声商议一番,回道:“皇上放心,娘娘颅内肿块时日已久,若会引起别的不适,早就该显露征兆。如今没有,便是没有大碍。至于完全消除,这个一时片刻也无法,只能多用些活血化瘀的汤药。”

    宁昱晗一挥手,太医们便施礼退下。

    眼看此事将要就此揭过,原以为自己的话必然引起轩然大波的齐承轩怎么可能罢休?

    适才,太医们进殿,他已起身回席,现今又再站了出来。

    “皇上,即使娘娘不曾欺君,那也是身份来历不明,怎可主掌六宫事务?皇上,臣恳请皇上三思!”

    齐承轩话音刚落,殿中陡然一声低喝响起。

    “谁说皇贵妃身世不明?”辅阳王洛尚之老眼含泪望向与皇上并肩坐在龙案后的宫装丽人,“皇贵妃娘娘是……是本王的嫡长女,先帝御封的昭华郡主!”

    此言一出,百官齐齐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

    “这,这怎么可能?”

    “昭华郡主不是早在多年前就意外身亡了?”

    “是啊,当初皇上御旨昭告天下……”

    听闻百官议论纷纷,洛尚之起身离席,走到齐承轩身旁站定,“皇上容禀!臣原想着一会儿散朝后,再将此事禀明皇上,既然齐大人提及,不如就此说明。臣曾因皇贵妃娘娘肖似臣的嫡长女,加之贱内与娘娘极为投缘,是以认作义女。但也正因娘娘与臣之爱女太过相像,臣不免斗胆揣测,但不敢毫无根据就上达圣听,只暗中寻访、查探,总算于上月找到数名证人,他们均可证明娘娘确实是臣的亲生骨血!”

    武致洪静静听完,唤了一声“辅阳王”,见他回头看来,便是一拱手。

    “辅阳王疼惜爱女之心,我亦感同身受,但皇贵妃娘娘确实是我武家女儿!”

    辅阳王立马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是本王之女!”

    眼见二人各执一词,群臣只觉荒唐。

    武茗暄则仿似只是一个旁观者,目光沉静地看着“两个父亲”争执,笑得温婉。

    而宁昱晗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看武致洪,又瞧瞧洛尚之,似是在分辨谁真谁假。

    齐丞相抬眼往上方窥了一瞬,微微偏头,悄然一个眼色睇向吏部尚书左舷。

    左舷掸了掸衣袖,轻声一句似自言自语。

    “当年昭华郡主亡故,那可是辅阳王亲自确认后,才奏禀皇上昭告天下。皇贵妃娘娘入宫前,武尚书也对户部、礼部说娘娘身份无误。若辅阳王此时所言是真,那这……恐怕欺君之罪也不止是一家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