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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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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后山猴啼,已是申时。

    宁昱晗拥着武茗暄就站在窗边说了一会子话,便叫李炳福传膳。待晚膳用过,他才对武茗暄说起朝上之事。

    武茗暄先是震惊,但想到如今朝中、宫中都是宁昱晗一个人说了算,父亲也已恢复王爵,不日便要进京,自己的身份在此时暴露,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也就镇静下来。

    “那,你是想让我恢复身份,与父王相认呢?还是设法将这事抹过去?”

    宁昱晗一面亲自用温水浸湿巾帕,替武茗暄擦手,一面说道:“我还是喜欢叫你诺诺。”

    武茗暄立马会意,他这是希望她能恢复身份。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想?

    但如今,内政待兴、外扰不断,恰又中宫空悬,虽然慕氏已清除,可谁敢保证朝中百官就真的全是忠于皇权之臣?此时,她似乎不该再生风波,让他为这种事情花费心思。

    看武茗暄沉默不语,宁昱晗略作思忖便猜出她心中所想,搁下巾帕,双臂环住她的腰,从背后抱住她,额头抵在那小巧的肩窝上低语,“诺诺,别让我觉得自己太窝囊,好么?”

    武茗暄先是浑身一僵,待回过神来,回身笑道:“一切都听你的。”

    一句话驱散心中所有烦忧,宁昱晗展颜一笑,眼珠一转,笑意带了些促狭,“当真什么都听我的?这可是你说的啊!那今晚……”嘴上说着话,手已经不老实地开始揉弄她娇小的耳垂。

    初时,武茗暄怕痒,笑着躲避,可是小产后,身体似乎更加敏感,耳垂上忽轻忽重的碰触,再加上宁昱晗口中热气一股股喷入耳窝,便忍不住身子有些发软。

    怀中人儿娇躯温软,朝霞染上芙蓉面,宁昱晗哪里还能忍得住,一把抱起她,就要进内殿。

    “皇上,潼州府八百里急报!”

    飞罩外,突然响起黄易廉的声音。

    殿内的一室旖旎顿时散去。

    武茗暄一惊,慌忙从宁昱晗身上滑下地,“去吧,左右我也要替婕妤守灵。”

    料想潼州府急报恐怕是土卓部族起了乱事,宁昱晗不敢沉醉温柔乡,但心里又对武茗暄有所愧疚,便道:“雷氏要葬在栖月山,若没有个相称的封号,只怕百官会有异议。你看……不如朕将她之前誊写奏折与史记这些功绩公诸于众,也好封她个夫人?”

    武茗暄脸上还带着羞红,可心思却转得极快。

    听了这话,她连忙拉住宁昱晗袖袍,劝道:“文婕妤之事一旦让人知晓,那不等于是告知百官皇上曾命人模仿他们的字迹改写奏折?依我看,皇上倒不如什么只说文婕妤救了您的‘爱妃’。”

    宁昱晗迟疑一瞬,道:“如此确实能免去不少麻烦,可就是对你的名声有碍。”

    “大不了就是被人说成‘狐媚惑主’呗!难不成皇上以为如今就没有人说?不过是咱们没有听到罢了。”武茗暄俏皮笑道。

    可不是,今日早朝时齐丞相等人不就这么说过?

    宁昱晗哑然,无奈叹息一声,“只是太委屈你,也委屈了婕妤。”

    武茗暄摇摇头,用力握了一下宁昱晗的手,“我不委屈,我想,婕妤也不会在乎这些。”

    宁昱晗温柔回握她,道:“好吧。那朕待会儿就下旨,追赠雷氏‘恭仪孝贤夫人’的谥号,你看如何?”

    武茗暄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轻轻推搡宁昱晗,示意他快出去,别让朝臣们等急了。

    宁昱晗不敢再耽误,强忍心中不舍,替武茗暄整理好衣裙。

    两人携手出去,一个去养心殿议事,一个则去西殿为文婕妤守灵。

    翌日清早,当武茗暄回到东殿,正准备小憩一会儿便去栖月山看看文婕妤的具体安葬处,没想到多日不见的颜才人来了。

    颜才人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还跟着带来两道圣旨的黄易廉。

    其中一道是昨日宁昱晗与武茗暄商量好的追封雷若筝为“恭仪孝贤夫人”,着令礼部配合慧妃筹备、布置,厚葬雷氏。然而,另一道,却是晋升武茗暄为皇贵妃的旨意!

    面对众人的恭贺声,武茗暄没有笑意,抬手制止后,向黄易廉问道:“昨日,皇上并不曾说起此事,怎么会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武茗暄很疑惑,颜才人却认为理所当然。

    “你不愿做皇后,难道皇贵妃也不做?便是你百般不愿,可也需知,这毕竟是皇宫,身份决定了权利。再说了,许多事,以你如今的身份,怕是不好做。譬如……若筝的后事。”

    武茗暄耐心听完,笑着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没有不愿,只是诧异。”说完,转头看向黄易廉,“朝中可是有什么变故?”

    黄易廉低头道:“娘娘不必担忧,朝中没有什么变故。”

    武茗暄深看他一眼,面色一寒,凌厉眼风扫去,“不是没有,是你不敢说。你且放心,皇上要是责怪起来,一切自有本宫担着!但是,你若不说……”颤颤尾音隐含威慑。

    黄易廉心下一个激灵,跪地高呼:“不敢欺瞒娘娘!”得武茗暄唤起后,才接着道:“娘娘可还记得昨日奴才来鸣筝宫传话,说潼州府有八百里急报的事吧?”

    昨日羞涩,武茗暄并没有多想,今日再听这话,已明白过来,当即沉声道:“土卓部族有异动!”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早在两百余年前,圣祖宁兮哲在太傅凌云、丞相慕孜染、巾帼公武茗青、天策上将季懿轩等人的辅佐下一统穹冉,土卓部族因在大战中出力相助而获得自理自治的特赦。初时,土卓安分守己,每年缴纳贡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免渐生异心,近年来更是秣兵历马蠢蠢欲动。

    这些,若换了别的后宫妃嫔只怕并不知道,但武茗暄却很清楚。

    黄易廉陪着笑奉承道:“娘娘英明!”

    颜才人是得了宁昱晗吩咐,赶来帮衬武茗暄置办文婕妤的后事,却不曾听过这些事,不禁看看武茗暄,又蹙眉把黄易廉望着,“因为土卓部族有异动,所以皇上晋了慧妃的位分?”她是真的看不出这两者有何联系。

    黄易廉还未答话,武茗暄倒先变了脸色。

    “该不会是……皇上想要御驾亲征?”

    黄易廉大吃一惊,没想到慧妃娘娘不知始末,居然也能猜出皇上的心思。他打个千儿,又要恭维。

    武茗暄不耐烦听他这些废话,摆手喝止,让他赶紧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朝中大事,奴才是不懂的,只知道土卓部族的铁骑已到潼州城下,皇上因此大怒,说要御驾亲征。顾太傅、齐丞相等一班老臣以皇上未留子嗣为由,竭力反对。皇上便说,说……”黄易廉目光闪烁,犹豫着该不该再继续。

    颜才人浑身气势一改,仿佛又回到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静妃,厉声喝问道:“你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想隐瞒什么?”

    黄易廉一吓,脱口说道:“皇上说慧妃娘娘已有身孕,且太医院金科圣手余大人已确认娘娘腹中是皇子!”

    “什么?”

    饶是武茗暄经历了那么多事,早雷打不惊,也不免失声轻呼。

    颜才人何等精明?深邃眸光在武茗暄那紧束的腰间一转,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自古以来,只闻“欺君之罪”,哪有皇帝会拿这种事欺骗文武百官的?

    难道说,皇上此番铁了心御驾亲征,竟做好了万一的打算,准备将内外一切都托付给慧妃?

    皇上对慧妃的感情究竟有多深,竟会做到如此地步!皇上就真的这么信任慧妃,甚至远胜于她?

    就在武茗暄和颜才人均沉默不语之际,黄易廉的目光悄然在她们两位之间游弋,看周围并无旁人,斟酌一番,又道出一事。

    “对了,皇上让奴才带个消息给慧妃娘娘,说是让您准备准备,洛王三日后归京,您的身份也将大白天下。”

    先前听了“假孕”一事,再听得这则消息,武茗暄已经不会惊讶了,轻轻“嗯”了一声,便低头琢磨起宁昱晗御驾亲征之事来。

    皇上虽然登基多年,但直到现在才能算得上是真正亲政,御驾亲征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以皇上的能力,她并不需要担心此战是否会败,但是,如今确定真正忠心的朝臣并不多,睿扬哥哥又……皇上一旦御驾亲征,宫中有她与颜才人看着,可朝中又交给谁呢?

    看武茗暄心绪已飘远,颜才人挥挥手,代她发话让黄易廉先行退下。

    恰时,武茗暄已理清自己的思绪,拉了颜才人的手,并肩行到高位坐下,然后问道:“关于御驾亲征一事,你怎么看?”

    颜才人深看她一眼,不动声色抽回手,轻笑道:“我怎么看,重要吗?你与皇上各有思量,何需旁人多言!”

    武茗暄闻言蹙眉,缓缓道:“苓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不论皇上,还是我,都很看重你。这,你是知道的。何况,若筝已经去了,从今往后,这后宫中,我只信你一人,也只能信你!”

    颜才人不知是被武茗暄的话感动,还是被她再提及文婕妤之死勾动了心弦,冷硬的面色缓和了些,柔声道:“皇上既对百官说你‘有孕’,亲征一事必然无法回转了。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且不说这一战成败如何,你的今后,皇上早已为你打算好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将来之人?”武茗暄自嘲笑道。

    颜才人抿了抿唇,垂首道:“是我失言了。那你担心什么?”

    “宫里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唯一也不过一个和淑夫人,然而朝中情势……”武茗暄偏头凝视张口欲言的颜才人,脸色微沉,“你可别说你不清楚。眼下这时候,敷衍、搪塞我的人能有一大堆,但你,不该是其中之一!”

    武茗暄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颜才人却听得极慰贴。

    也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颜才人长长地叹了一声,捏着绢帕的手轻轻覆在了武茗暄的手背上。

    “今晨,皇上一早派人过来传话,让我帮衬着你打理若筝的身后事,我也以为真就只是这样。如今看来,只怕皇上另有深意。”

    “哦?”

    “你且看着吧,皇上若真能说服那些顽固老臣成功亲征,必然会替你留下诸如‘尚方宝剑’之类的物件儿,既是让你能有权监掌前朝,也算是替你留下一个保命符。而我,只怕也躲不得闲,还要辅佐你替皇上稳定后方。”

    颜才人说这些,武茗暄已想到,否则也不会拉了她并肩坐这里,还拿亲征一事问她看法。

    两人携手对视,对彼此方才的试探心知肚明,却都默契地没有明言。

    一笑过后,两人的手十指交扣,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