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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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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筝宫众人看武茗暄什么话都不留就随刑役司的内监们走了,顿时犹如打了霜的茄子,焉了。

    “娘娘……”青浅、锦禾哭喊一声,扑跪在地,仿佛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强忍着心头恨意,双双跪行到慕太后身旁,请求随武茗暄去冷宫伺候。

    慕太后寒着脸,默然凝望武茗暄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才微微低头,俯视青浅、锦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呵……将死之人,还用得着伺候?”转眸看向皇后,微微抬了抬手臂。

    皇后面不改色,淡淡一眼看过跪了一地的鸣筝宫众婢,对亦丹道:“武氏违逆宫规,身边伺候的人也脱不了干系,暂且看守起来,稍后再作发落。”说罢,走上前,唤一声“母后”,伸手扶着慕太后,出了鸣筝宫。

    亦丹得了话,招手唤过两名内监,吩咐他们看守好鸣筝宫宫门,转身追着皇后去了。

    青浅、锦禾瞪大眼,看着太后、皇后相携远去。想到主子身子不好,腹中还怀有孩子,不知要在冷宫遭多少罪,她们还不能跟在身边伺候,心里难受极了,再一想慕太后方才的话,当即腿都软了,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

    一向淡然的沈木云,脸上也挂了泪,却低头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眸光一亮,捏绢子擦净泪水,走到青浅、锦禾身旁蹲下,低声道:“你们就是哭死,也救不得娘娘。莫哭了,快随我进去,商量一下怎么搭救娘娘才是正经。”

    青浅、锦禾愣愣抬头,看沈木云一眼,忽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般镇定下来,胡乱抹去眼泪,随她进了正殿。

    此时,西六宫中廊小花园内,众内监簇拥着慕太后、皇后等人远去,缩身藏在花架后的纸鸢才慢慢转了出来。

    纸鸢唇瓣张合嚅嚅一句“慧妃娘娘……”却是无声,眉心几蹙,跺跺脚,转身往昭阳殿方向奔去。

    昭阳殿西南角,张谦紧贴墙根而立,青蓝太监服与飞檐的阴影融为一色。远远瞧见纸鸢过来,他微微探头,小心查看四周后,一把将她拽到角落。

    “怎样,娘娘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皇上?”

    “我,我去晚了。”纸鸢嗫嚅一句,将自己所见所闻道出。

    张谦听完,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娘娘被太后以偷出宫私通外男之罪驳去封号,打入冷宫?”情急间,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似是要将纸鸢的手生生捏碎。

    纸鸢微微挣扎一下,咬着唇,点点头。

    张谦松开她的手,丢下一句“你呆在这里,我去救娘娘!”不待纸鸢应声,已闪身出了暗角,往冷宫而去。

    皇宫西北角,令宫妃们闻之色变的甬忏宫静静地立在凄冷夜色中。

    乍见武茗暄,管事太监李效尤便怔住了,再看一眼她那双手护腹的姿势,狠狠惊了一刹。他还记得废昭仪李氏初来时,这位便已是身为六妃之一的慧妃娘娘,怎的有孕了,却被送来这冷宫?

    虽说惊讶,但他毕竟看过太多后宫沉浮,心思飞转间,垂下眼睑,上前与刑役司的内监们打过招呼,便领着武茗暄穿过院子,往冷宫深处行去。

    待至一间于外看着还算不错的屋子,李效尤停下脚步,“前儿个夜里,方氏没了,正好挪出这西三殿来。”转头把武茗暄一瞧,微微颔首,“您看,暂且住这儿可好?”

    身后,一群小内监很是诧异。之前品阶再高,一旦进了这甬忏宫就难有翻身之日,李管事怎还用上了敬语?

    武茗暄却是心下有数,这李效尤是个修炼成精的,怕是已经看出她身怀有孕。她淡淡一笑,推开虚掩的殿门。

    一股腐败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骚臭味儿,扑面而来,武茗暄抬手拢袖,掩住口鼻。

    李效尤有些尴尬地讪笑着,“这算是好的了,别的殿……”

    武茗暄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抬步走了进去,随意打量。

    李效尤没有跟着进去,微微摇头,转身走了。

    不多时,一名小内监捧着两套素色衣裳、一张棉帕并一个木盆过来,对静立在窗边的武茗暄道:“既来了甬忏宫,您这身衣裳便不能穿了。院子东角有口井,漱洗之类,就拿这木盆去那打水。”

    “知道了,放案上吧。替我给李管事带句话,多谢他照拂,若有将来,必会报答。”武茗暄没有回头,望着窗外,轻声道。

    小内监依言放好东西,抬眼看看她,打个揖,退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武茗暄回头瞥一眼案上物什,再转过头望着窗外寥寥灯火。想她死的人很多,唯一能护她的人却被困昭阳殿。一夜惊魂数次,而今,这冷宫……会不会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周身的从容淡然通通消失,焦虑、忧愁、惧怕……种种不为外人所见的情绪悄然涌现眼中。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些沉重和迟缓。

    “吱嘎……”刺耳的声音响起,殿门被推开。

    武茗暄懒懒回首,眸子霍然睁大。

    “咳咳……这冷宫还真不是人呆的,什么味儿啊!”洛菱宛一手托腹,一手挥袖,勾着一抹得意笑容,款步走近,“怎么,很意外我会来看你?”

    宽大的宫袖一甩,武茗暄就着窗边木桌坐下,“意外,但也不意外。”挑眉往洛菱宛身后一瞥,“我这才刚进冷宫,你就来了,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只是……你亲自来做这等事,就不怕腹中孩子学了去?”

    洛菱宛循着她的视线,偏头回望,目光在思怜手中那碗艳红药汁上凝了一瞬,忽又回头望向武茗暄,掩口轻笑起来,“你莫不是以为我给你送鸩酒来了?”

    不知是心情太好,还是因为有孕在身,洛菱宛今日的笑容竟颇些天真烂漫的味道。武茗暄心下却更是厌恶,堪堪别过眼去,不想再回一句。

    “我的好姐姐,我怎么会想你死呢?”洛菱宛笑容尽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目中腾起浓浓恨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要不是你,皇上怎么会瞧不见我的好?要不是你,母妃怎会就那样弃我而去?死,太便宜你了!”

    武茗暄被她这番指鹿为马的话气得不轻,拍桌便要起身,却被奔上前的思怜和另一宫婢牢牢按在圈椅中。

    “姐姐,你放心,太后说了,你的命还有别的用处,我怎么敢不遵从呢?”洛菱宛挽袖端起思怜搁在桌上的药碗晃了晃,目光掠过武茗暄的肚子,笑得无比诡异,“呵呵……这碗药可是妹妹我亲手熬的,够红嚒?”

    武茗暄猛然抬眼,望向她那狰狞面容,打了个寒噤,“洛菱宛,你敢?”

    “怎么?你该不会还指望着皇上会来救你吧?”洛菱宛嗤笑一声,霍然上前,掐住武茗暄的腮帮子,端着药碗的手向前一凑,直直往她口中灌去,“别妄想了!皇上和太尉在昭阳殿商议讨伐土卓的事儿呢,哪有空功夫管你?”

    西街那迎头一剑,武茗暄已做好死的准备,所以见到洛菱宛时,也不再那么怕,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洛菱宛不是要她的命,而是要打掉她腹中的孩子!

    武茗暄双眼赤红,发狠地瞪着洛菱宛,奋力挣扎却只能换来脸颊两侧越来越清晰的痛,“唔……咳……呜呜……”连咳带呛中,血水一般的药汁顺着喉咙滚入腹中。

    “喝吧,喝吧……十余朵红花呢!哈哈……可别浪费了我的心血啊!”洛菱宛神色癫狂,手上愈发用力。

    看着两道血迹从自己的殷红指甲下流出,洛菱宛更加兴奋,举高药碗,将黏底的药渣都抖进她嘴里,随手将碗往她嘴上一砸,逼得她尽数将药咽下。

    武茗暄又惊又怒又慌,背一弓,便想催吐,奈何双手被思怜她们抓住,只得不断地哽着喉咙,期望能把药呕出来。

    洛菱宛哼笑一声,随手将碗一摔,双手搭上她的肩,把脸凑到她眼前,曼声道:“好姐姐,别折腾了。药都入了口,我还能让你吐出来?”说罢,拍拍手,抚着大腹便便的肚子,欣赏武茗暄的痛苦,脸上笑容残酷而温柔。

    猛烈药劲来势汹汹,很快,武茗暄便觉腹中阵阵绞痛,精神如秋风扫落叶般萎靡下去,满目惊怒消褪,唯余苦不能言的悲切。

    忽然,一个小内监匆忙蹿入,瞥见屋内情形,微微一愣后,慌张说道:“昭仪娘娘,快走,有人来了!”

    “这时候,谁还……”洛菱宛眉头一蹙,转身便走。

    思怜和另一宫婢松开武茗暄,慌忙跟上。

    武茗暄早已痛得浑身乏力,这一失去挟制,身子便顺着椅背滑落下去,歪倒在地。浑身冷汗淋漓,苍白如纸的面容上,血迹斑斑,眸中连悲痛都已不见,黑得沉寂、空洞。

    作者有话要说:求不要揍我!【顶锅盖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