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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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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锦禾的忿然,武茗暄却只是轻轻浅浅地一笑,劝道:“咱们领月银去得迟了,也怪不得人。孙公公已帮衬许多,你又何必拿这些个事情去烦他?左右咱们也不是没得用,就别生事了。”

    锦禾咬咬唇,怔怔地看武茗暄半晌,捏着银袋叹了口气,忽问:“您不会真打算在这舒荫堂呆一辈子吧?”

    “思过不是两月吗?过了便好了。”武茗暄转眸看向池塘,凝视着水面被雨滴打出的圈圈涟漪,渐渐失神。如果,灭洛之日真是她归去之时;那么,桑、洛两家的败落,只怕也就在这两月了。不过,近两年来,桑、洛两家渐掩锋芒,即便有心要除,也不易。他……真有把握?

    恍惚间,似闻人唤,武茗暄恍然回眸,却见仍只有锦禾在身边。

    锦禾有些担忧,又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轻声道:“自打迁来这舒荫堂,您就常出神。奴婢愈发不懂,您在想什么了。”

    “细雨蒙天,人也容易晃神。没事,不用担心。”武茗暄随口敷衍一句,柔婉笑问,“对了,你方才说什么?”

    “奴婢去内侍府回来的路上,听几个太监在议论,好像……”锦禾迟疑一瞬,道,“太后要来行宫了。”

    “太后这时候来行宫?”武茗暄讶然,思绪一转,“还有别的消息没?”

    “据说,和淑夫人随驾陪行。”锦禾窥一眼武茗暄的神色,眉间拢起愁绪,“奴婢是担心,太后来了,您的日子,只怕就更难过了。”

    锦禾还在耳畔说着什么,武茗暄却没怎么听进心里,脑中思绪急转,琢磨着太后为何突然来行宫,会不会来过问殷嬷嬷的死,洛菱宛是否会借此对她再下狠手,她离宫之事又能否成功?

    绵绵细雨还在继续,舒荫堂的日子虽冷清,却也闲逸。日子一天天这么过去,武茗暄的心境也越来越安宁,但内心深处总有着一丝惶然,隐隐觉得像是有什么会令她不安的事情将要发生。

    晃眼半月过去,绵雨稍歇,秋狩之期已至。

    穹冉自圣祖之后,鲜少帝王有机会能亲上战场,自幼精研的骑射成为虚学,唯一的实用便是在秋狩时彰显皇权、震慑外邦以及拉拢功勋贵胄。历年秋狩均于十月初开启,行围地点也都设在位于淮州和泱州之间的兴泽围场。兴泽围场东西横跨嘉宁行宫,南北各距二百余里,不仅占地面积宽广,其间更是林木葱郁、水草丰茂,兽群繁多。围场据不同地形与兽群分布,划分出六十九个围区,每次狩猎总要行围二十区左右。

    今年秋狩定于十月初六,宁昱晗早已下旨,邀土卓部族、瑶族族长、北疆少酋长前来兴泽一聚。近来,因边境摩擦不断,故而土卓部族并未像往年由族长亲自前往,而是改派卓亚世子入行宫觐见,之后便与宁昱晗、瑶族族长萨莫尔、北疆少酋长贺律蒙一起率着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一起奔赴兴泽围场。

    十月初九,舒荫堂东苑一棵梧桐树下,武茗暄侧坐秋千架上,素白纤指撕扯着一片芭蕉叶。她几次偏头看向一旁垂首静立的锦禾,终于在手中的芭蕉叶尽数裂为细条之时,将心底的话问出了口:“他……走了?”

    “他?哪个他?”锦禾故作不知,看武茗暄的神色又淡了下去,才恨恨一跺脚,疾声道,“既然心里念着,为何之前奴婢要您假称抱病去求御医来看,您又不许?”

    “如今,有太后坐镇行宫,即便你去求了御医来,也惊动不了皇上。何况,这般手段实在粗浅,没准儿到皇后那儿便被压下,岂不是自讨没趣?”武茗暄幽幽叹气,抖掉手中芭蕉叶的碎渣,“这舒荫堂是安静,可也闷。那日你去偷瞧了,皇上都带了哪些人随行,同我说说吧?”

    不知是武茗暄身后的阳光灼眼,还是她自己都不知有多颓败的浅笑刺了眼,锦禾微微眯了眯眼,低声道:“镇国大将军护送安佑郡王去了边境与土卓族长和谈,皇上这次秋狩便是由慕太尉护驾。土卓各部勇士是卓亚王子率队,瑶族族长萨莫尔……”

    武茗暄轻笑一声,打断锦禾的话,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些。”

    锦禾咬咬唇,本想胡乱报些名字刺激下武茗暄,但在她恬淡的目光下,渐渐失了底气,嚅嚅道:“您放心,后宫妃嫔无一随行。”

    “有资格担心时,还不懂心,没去担心。”武茗暄失笑,抬手扯下垂在头顶的一片梧桐叶,静静凝视,“如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十月十三,熄灯后的舒荫堂更静了,就连微弱的凉风拂过芭蕉叶的沙沙轻响也清晰可闻。

    东厢内,没有掌灯,唯有月光透过霜白窗纸,在床幔半挽的榻前投下一片淡淡荧光。

    武茗暄闭目躺在床榻上,静静地听着窗外风声,默默算着自己在这宫里还有多少日子。

    忽然,风声一急,“吱呀”一声轻响。

    武茗暄赫然睁眼,循着声响看去。房门微敞,却没有半个人影,这诡异的一切无端让人心颤。

    “锦禾……”武茗暄试探性地轻唤,却没得到丝毫回应。徒生的恐惧感扼住了她的心,她咬着唇,揪紧被褥,慢慢地坐起来,瞪大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房门处。

    “呵……”一声轻笑突兀地响起。

    那笑声轻飘飘的,武茗暄几乎就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却在地上荧光处瞥见一抹黑影。

    一颗惊惶的心反而镇定下来,她松开紧咬的唇,带着笑意轻声道:“安昭仪,什么事情值得你屈尊降贵半夜摸黑来这我舒荫堂?”

    看她如此淡然,洛菱宛反倒微感诧异。一瞬回神,她抬手拂过门扉,艳红蔻丹刮过木板,发出“嚓”一声细微轻响。她面带微笑,缓缓走近,朱唇轻启:“皇上秋狩去了……”

    “皇上初六便去秋狩了。”武茗暄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眼,眸光一闪,嗤笑道,“你深夜来此,还大费周章地把锦禾支开,不会就是与我说这个的吧?”

    “哪能呢?”洛菱宛抿着浅笑,转眸四下顾看一番,咂嘴道,“啧啧……这舒荫堂还真是清静啊!我的姐姐,你在这里住得可舒坦?”

    武茗暄瞳仁微缩,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接话。

    “既然住得舒坦,那就别挪地儿了。”洛菱宛一步步走到武茗暄床前坐下,笑看着她,“你瞧瞧,妹妹我多体贴啊!”

    手上一凉,武茗暄低头去看,却见洛菱宛掰开她的手,把一个小瓷瓶轻轻地放在她掌心。心下一惊,她猛然抬头,冷声道:“是毒,你想我死?”趁洛菱宛没注意,她悄然往窗外瞥去一眼,外间有微弱的月光,可仍旧不见锦禾。

    洛菱宛只是笑,指甲一下一下轻轻地在她掌心的瓷瓶上刮弄着。

    武茗暄咬咬唇,又道:“菱宛,其实我一直不懂,你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为什么?”洛菱宛像是很惊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忽地敛去笑容,盯着她的眼,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恨你!从小到大,父王、母妃眼里只有你,武睿扬眼里只有你,三皇子……噢,不,现在他是皇上了,就连皇上眼里也只有你!小时候,你和他们一块玩,总让我跟着。你以为那是对我好?呵……你却不知道,你在笑着,他在看着,我在痛着!”

    武茗暄怔了半晌,不知是乐的还是气的,居然笑了起来,摇头道:“这么说来,我疼你宠你,都是错了,都让你痛了?我就该不管你,由着你在屋子里学这学那,由着你可怜兮兮地望着窗外?他……”儿时的一句话忽然飘入脑海,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曾对我说,有人眼神温柔,偏偏面容冷峻。你说你一看见他,就移不开眼。你说的他就是皇上?”

    “是!是皇上,就是你的昱晗表哥!”洛菱宛倾身逼近武茗暄,笑得柔媚,“我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你,怎么可能认不出你?不过,没关系,他现在远着呢!等他回来,你的尸骨都找不到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他是我的,哈哈,是我的!”

    “纵然你杀了我,又如何?”武茗暄双眉紧蹙,怜悯地看着眼前呈现出癫狂之状的洛菱宛,“你别忘了,他是皇上。后宫三千,你杀得完吗?”

    “杀不完,后宫三千呢,怎么杀得完?”洛菱宛自己也笑了,低下头看着武茗暄手中的瓷瓶,幽幽道,“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特别是你!旁人都入不了他的眼,进不去他的心,只要你死了……别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武茗暄无话可说,轻斥道:“疯子!”她毫不怀疑自己死了,洛菱宛也活不了。可是,她并不想死!

    四周静悄悄的,想是所有人都被支开了。武茗暄蹙眉咬牙,目中狠色闪过。万不得已,只有拼了!她就不信,自幼体弱的洛菱宛还有能力逼她就范不成?

    “别瞧了。锦禾被琉粟支得远远的,张谦在外边候着呢,你躲不掉的!”洛菱宛发现武茗暄的举动,得意地斜睨她,“噢,对了。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看来,洛菱宛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今日是非要逼她服毒自尽不可了!为今之计,怕是只能拖一时,是一时。武茗暄冷冷地望着她,漠然道:“既然今日我是难逃一死,那你有什么,不如说个清楚。我可不想去了阎王殿,还是个糊涂鬼!”

    “母妃被赐死,你知道是为什么吧?她教养你十二年,到头来却因你而死。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恨她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洛菱宛定目凝视武茗暄,说是关注,还不如说是在欣赏她的神情变化。

    武茗暄哽了哽喉咙,有些艰难地道:“恨也好,愧疚也罢,现在说来,都没意义了。”

    “呵……我亲爱的姐姐,你还真是命大。当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真好奇啊!”洛菱宛忽又笑了,身子往前一倾,唇几乎贴上武茗暄的面,“你恨母妃吗?可你恨错人了。当年害你的人,不是母妃,是我,薛大他们是我派去‘保护’你的!哈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