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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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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二刻,还未到上朝的时间,素来安枕于逸韵轩的宁昱晗,今日却提前起身,招呼李炳福返回怡欣殿。

    李炳福一招手,宫人们抬来步辇。帝王步辇,木质涂金,不施幰1。盖高三尺五,中设蟠龙座,座上覆有明黄妆缎。

    宁昱晗拢袖上辇,见李炳福欲扬声高唱“皇上起驾”,连忙摆手制止,低声道:“夜深,就别唱那些个虚礼了,让她好好休息吧。”说着这样的话,他心里是欢喜而伤感的。昨夜,他与暄儿相拥畅谈至子时方歇息。暄儿主动为他宽衣,并……侍寝,他欢喜;可同时,他也明白,她只是在尽身为妃嫔的责任,只是想尽力演绎好“妖妃”这个角色。她只把自己当作武茗暄,而不是洛怜苏,她不是真想与他欢好。

    他无声地摇头苦笑,摆开宽大袖袍,坐到蟠龙座之上,往漆黑一片的东厢投去一眼。黑暗夜色中,他毫不掩饰目中依恋之色,但心痛也悄然流露。只一眼,他便垂眸,挥手向前一指,步辇稳稳抬起,悄无声息地出了逸韵轩。

    怡欣殿距离逸韵轩并不太远,宁昱晗坐在步辇上,无心去看宫苑内灯影朦胧的美景,满眼、满心都还是她安眠中的娇媚容颜,却不知武茗暄早在他起身之时便已醒了。

    金铃铛拉响,伺候在隔间的青浅、锦禾微觉诧异,赶紧去了东厢。

    “娘娘,天儿还早,您再睡会儿吧?”青浅碎步上前,体贴地为武茗暄捻了被角。

    “睡不着了。”武茗暄微微摇头,掀开缎面薄被,撩开床幔,看了看窗外夜色,“眼下什么时辰?”

    “丑时,还未及三刻。”锦禾欠身答话。

    “今儿,皇上怎么这么早……”武茗暄蹙眉嘀咕一句,撑着床,坐起来,看青浅、锦禾一眼,“皇上走,你们不知道?”

    “奴婢等知道的,不过,皇上的去留,奴婢们不敢过问。何况……”锦禾取过一件披风给武茗暄披上,掩口笑道,“皇上有心不愿打搅娘娘安眠,奴婢们也就没有吱声。”

    “去,看看。”武茗暄言简意赅,侧目冲锦禾吩咐。

    “娘娘……”沈木云忽然入内,上前欠身,“娘娘放心,皇上没有去别处,是回了怡欣殿。”

    不愧是宫中老人,自从有了这个沈木云,某些地方还真是得力!武茗暄对她微笑点头以示赞许,转瞬之际,眉心暗锁,悠然叹道:“皇上还在为那件事操心。看来,得赶紧办了啊……”

    沈木云、锦禾、青浅对视一眼,没敢擅自接话,只垂首静立。直到武茗暄要起身,吩咐她们备水漱洗,这才各自忙乎。

    怡欣殿内,烛影昏暗。“噼啪”一声轻响,自灯芯之巅爆起,在寂静黑夜幽幽回响。殿内,靠坐在龙案之后的宁昱晗和手捧拂尘、躬身静立于案前的李炳福都被这响声震得动了心神。

    李炳福揪心许久,一直犹豫着心底的话到底该不该说。许是被这灯芯的响声惊住,又或是绷得太紧的弦突然断裂,他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皇上,您……您怎么能把那些事情告诉郡主呢?”

    “你也知道,那是郡主。”提起那丫头,宁昱晗紧蹙的眉头当即便舒缓开来,面上也浮现出微笑。

    “老奴伺候皇上多年,郡主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老奴很清楚。”李炳福窥一眼宁昱晗的神色,垂首谏言,“可是……皇上也莫要忘记,郡主以武氏女的身份出现在您面前那一日,您钦点郡主入宫,回来的当夜,对老奴说的话!”

    “朕没有忘记。”宁昱晗阖目一瞬,再次睁开,清明的眼神掠过李炳福的面,“朕是说过,若她没有那个能力,绝不会告知她当年真相,更不会把她牵扯进来。”

    “那,皇上还……”李炳福掀了掀眼皮,诧异地看向宁昱晗,“难道,皇上以为如今的郡主已经具备掌控后宫的能力?”

    “你没瞧见最近发生的事情?贴身的宫女与洛菱宛勾结,她难道半点不曾察觉?让叶肃仪送什么莲子,根本是个障眼法,为的只是顺水推舟。否则,怎会那么巧,朕到水华殿,叶肃仪就刚好来送莲子,给了叶肃仪、洛菱宛二人成事的机会?摄魂香就更是好一招‘请君入瓮’!虽然赢得险,可她已把众人心思都算到了。她在容德生辰宴上,故意当众点出叶肃仪曾向她打探贺礼之事,便是已经把疑惑的种子播到了众人心里,也是在提醒朕。”宁昱晗摇头苦笑,“可朕……着实不悦啊!她竟然把朕也当作工具,一枚她计划中必要的棋子!”

    “如今的郡主是与之前有很大不同,郡主流落在外两年多,只怕吃了不少苦头。”李炳福捏着袖子拭去老泪,托着拂尘,拱手言道,“皇上,请恕老奴斗胆,托个大。老奴是瞧着皇上长大的,您对郡主的这份心思,怕是您还没弄明白,老奴就瞧明白了。虽然郡主已成武家之人,但洛氏毕竟是生养她的家族,那里有她的父王。而您……您现在就让郡主牵扯进来,若是知晓稍后您会做的事情,郡主会如何抉择,又该如何自处?皇上,您想过没?”

    “福总管啊……你既然知道朕的心思,那就该明白,朕想要的是什么?说起来,朕可真是一位贪心的皇帝,既要江山社稷,又不肯放弃心中挚爱。”宁昱晗幽幽叹息,握着把件的手更加用力,指节都泛了白,“朕知道,自古情义难两全。民间尚且如此,何况帝王之家?可朕的心,大啊……纵然难,也要试试。再说,经过那件事,朕更是清楚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方式就是最安全的!可是,如今的怜苏心里没有朕,根本没有朕啊!朕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人。朕想让她更快了解朕的事,参与朕的事。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应付朕,她的心才能靠近朕,也才不会让朕觉得她人在眼前,心却遥远。”

    “皇上说的,也在理。”李炳福望向宁昱晗的目中隐有忧色,“只是,皇上是否想过,郡主天性纯良,即便她有这能力、这心计,又是否真能撑起重任?太后、皇后,甚至二位夫人……眼下的郡主都还不能与之对抗。您过早让郡主涉入这些事情,不但对大局不好,只怕……就连对郡主自个儿也不是件好事啊!”

    “你错了。你瞧瞧眼下形势,无论她涉不涉入朕的大事,宫中谁又肯放过她?皇后且还不说,太后、洛菱宛、容德,只怕就连和淑也是欲将她除之而后快呢!”宁昱晗哼声冷笑,视线缓缓移到置于龙案上的莲花宫灯上。

    李炳福顿时语塞,略显花白的眉头逐渐拧紧。

    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飘忽、迷离,笑容却很是洒脱,周身更是荡起豪爽不羁的气韵:“左右不过是个死!她若去了,朕必替她手刃仇人!待得大权回归宁氏,朕选好继承大统之人,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基业了。届时,纵然黄泉碧落,朕自去寻她便是!”一番慷慨陈词抛出,眸光霎时黯然,“若是大事未成,而朕先去,那……独留下那丫头,也不过是与人欺辱,还不如朕在去前,便亲手将她带走!”

    李炳福怔然,半晌才会意,皇上居然是要亲手杀了郡主!皇上对郡主,幼年时便已情根深种,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李炳福是真的难以置信,震惊之下,忘了主仆、尊卑,竟瞪大眼直直望向宁昱晗,神色骇然地颤颤惊呼:“皇……皇上!”

    “胜负犹未可知,朕倒不像你这么悲观。朕相信,那个小丫头不会让朕失望,朕也不会让她失望!”宁昱晗微笑摆手,淡淡吩咐,“时辰差不多了,换朝服吧。”

    怡欣殿寝殿内,李炳福领着二十名内监为宁昱晗重梳发髻、更换朝服,准备早朝;逸韵轩东厢内,沈木云、青浅、锦禾等人也与十余名小宫女一起伺候着武茗暄梳洗、换装,准备去松香殿请安。

    寅时,沈木云亲自端来一碗荷叶清粥,三两点爽口小菜,伺候着武茗暄用膳。

    自从那次发现司膳坊送来的膳食有毒后,武茗暄便央宁昱晗在宝阁选了一对翠玉把件送来。如今,那对翠玉把件都以花结系了,佩在锦禾、青浅腰间。武茗暄对宁昱晗说是奖赏锦禾、青浅在之前事情上护主有功,实际则不光是赏赐,而是因为这对翠玉把件设计别致,中间可插一枚银针。一是为防止有人再于膳食动手脚,二来也可防身。

    青浅以银针试了毒,锦禾执箸夹菜、挑粥于碟,为武茗暄试吃,确保没有问题后,才替她布菜、盛粥。

    时辰尚早,武茗暄也不着急,捻着白瓷勺,舀起一勺粥,缓缓抿着,忽然想起什么,偏头问锦禾:“叶肃仪体内余毒全清了吧?”

    锦禾点头道:“余毒已清,身子也养好了。”

    “是时候放出去了。”武茗暄抿唇浅笑,转眸看向沈木云,“浣衣局那边,可有姑姑信得过之人?”

    沈木云淡然微笑,颔首道:“娘娘吩咐便是。”

    “那时之事,本是那人高明,行的是一箭三雕之策。不过,如今那人也只能算是叶肃仪的旧主了。”武茗暄轻轻搁下玉碗,接过青浅递上的绢帕拭了嘴,笑道,“想她为旧主办事,无论事成与否,旧主都要她服毒自尽以封口。现在,她既已像我投诚,我便要护她安全。姑姑,还是你亲自送她去浣衣局吧?”

    “是,奴婢会打点好一切。”沈木云微微欠身,退行两步,便要转身出去。

    “姑姑……”武茗暄突然轻唤,又叮嘱一句,“她心中必然有怨,还望姑姑稍作提点,别让她做出什么蠢事来。另外,那人见她没死,必然也不会死心。姑姑还要与浣衣局那边交代下,就说,本宫要她活着受罪便是。”

    “奴婢知道了。”沈木云应声退下。

    青浅有些不解,小心地窥视武茗暄两眼,终是低声问道:“娘娘,您既然相信叶肃仪是真心投诚,为何还要浣衣局折磨她呢?”

    “你以为,本宫想要折磨她?”武茗暄失笑摇头,不欲多言。

    锦禾看了看武茗暄,笑着接话:“娘娘若不这么下令,宁京那位可就更不会放过叶肃仪了。这宫里,暗伏的危机不少,谁说得清哪个奴才是哪位主子的?娘娘想要护她,就必须表现得恨她。只有这样,宁京那位才会觉得叶肃仪不会背叛她,才不会那么着急想要叶肃仪的命。加之娘娘近来盛宠,那位也不会贸然与娘娘为敌。这样,才能护叶肃仪安全。”

    青浅恍然,微觉赧然地垂首:“还是锦禾更知娘娘心意。”

    “青浅姐姐,这倒不是我更知娘娘心意。”锦禾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在这宫里呆久了,这些个事情见得多了,也就熟门熟路了。”

    “行了,上妆吧。”武茗暄招呼青浅、锦禾给她洒香、扑粉、染胭脂、描眉。今日是她病愈后,初次去松香殿请安,这衣饰、妆容、排场可都得符合“妖妃”的身份才行。

    一切收拾妥当,武茗暄站起身来,对镜自顾。嫣红色烟波宫裙,外罩酡色描银如意云纹长衫,肩上是绣了嫣红茶花的云肩。腰间系了月白宫绦,宫绦正中,饰以一朵双面绣的嫣红色茶花,与云肩相互映衬,更显俏丽妩媚。宫绦下方,洛王送的那枚紫玉麒麟送子把件巧巧坠在膝上,正可压裙。足上,一双翘头宫履以阴线绣出如意云纹,真正是细节之处也不含糊。

    这身衣饰,武茗暄倒是很满意,只是左看右看,总感觉妆容少了点什么。眸光一转,她笑着拨开匣子,取出描眉的雀羽黛,在眼尾顺眼角走向,描出一道淡淡的飞燕尾,这才满意地点头,让青浅、锦禾把东西收拾了。

    武茗暄正要让青浅去招呼陈禄备辇,忽又想起一事:“对了,李肃仪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没?”

    青浅想起适才去备水给娘娘漱洗时,与去涮洗恭桶的翠袖姐姐撞上,瞧她一脸尴尬之色,忍不住心下暗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答话:“没有,安份着呢。”

    武茗暄眸光一闪,没有说什么,唇边笑意却染上些许嘲讽。她倒是不相信李肃仪真会安份!

    “娘娘……”罩门外,陈禄的声音突然响起,“启禀娘娘,李肃仪已先行一步去了松香殿。”

    “好,好,很好!”武茗暄冷笑着频频点头,转眸瞥青浅一眼,甩袖道,“不用三日,这狼尾巴就露出来了!走吧,瞧瞧去。”

    作者有话要说:1幰:xiǎn

    解:车上的帷幔:“常乘高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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