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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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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昱晗柔声哄劝着武茗暄,因过度疲劳而低沉、暗哑的嗓音竟平添一种安抚人心的效果。难以入睡的武茗暄就这样枕着他的肩,渐渐地沉入香甜梦中。

    一夜安眠,翌日,武茗暄悠悠醒转之际,天色已大亮。混沌睡意还未全散,朦胧睁眼时,她隐约听得刻意压低了音量的说话声。

    “你说什么?付奕仁,昨日夜里,也是你为慧妃诊脉,你不是说毒素已清除?怎么现在却说会影响……”宁昱晗胸中似有一把无名火腾腾窜起,虽极力压制,但急促的话音还是泄露了他焦灼、愤怒的情绪。

    宁昱晗猛然刹住话头,悄然转头往屏风后静躺于床的武茗暄看去。床上并无丝毫动静,想来暄儿还在安睡。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领着垂首待命的付奕仁往外走了几步,挥退宫人,于门口悄声谈话。

    东厢的门离床远,再加上他们交谈的声音很低,若换了旁人,定是听不清的。但武茗暄当年坠崖,头部撞上石块后,因祸得福更加耳聪,倒是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

    毒素已清,但会影响生育?武茗暄脑中轰然一声炸开。

    天下女子视相夫教子为最大的幸福,而她生性不喜约束、牵绊,以前从未想过要为谁生儿育女。可如今,她是皇上的妃嫔。她知道,除非死,否则她的一生就将在这四面高墙坏绕的深宫中耗尽。

    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若大仇得报,宫中岁月该如何消磨?直到昨晚,被皇上那样温柔地呵护,她才想通。其实,她与昱晗表哥,纵然无爱,却也有情。只要这情分还在,那她在宫中安生自保当可无忧。待他日,摒除一切危机,她再生个一儿半女。有儿女承欢膝下,有皇上给的些许荣宠,她闲时教养儿女,就这样一生也未尝不可。

    许是身为女子,都免不了俗,想到将来身为人母的场景,总会心生喜悦。然而,不过短短一夜,美好的憧憬就被残酷的现实生生击碎。世事无常,之前她犹自感叹李肃仪自作孽,而今,命运却也以此来嘲笑她!

    武茗暄静静地躺着,盖在缎面薄被下的手脚已冰冷却不自知。

    想到太后赏赐过两次的“浣花汤”,她不禁扯唇苦笑。太后若是得知她的身体现况,定会很开心吧?呵……就连浣花汤,都可以省了!她阖上双目,深深地吸气,直到胸腔被夏日的温暖空气胀满,胀得隐隐作痛。

    缓缓排出胸中闷气之时,她突然想起,她敢服下那有毒的膳食,是因为问过精通药理的锦禾。锦禾说量少不碍事,就算太医无策,她也有法子保她周全。对,一切待问过锦禾再说,任何事情只要没到绝路,她都不该生出放弃之心!

    外间,宁昱晗根本不知武茗暄的几度思绪转变,仔细叮嘱付奕仁几句,便命他去思索调理之方。

    见到宁昱晗转身,武茗暄敛去全部情绪,装作什么都不知般闭目假寐。

    宁昱晗静静地站在床边,一手撩起床幔,一手伸于武茗暄面庞上空,似是想要抚摸她苍白的脸颊,却又担心惊了她的美梦。

    武茗暄听见脚步声已响在近侧,却迟迟不闻再有其他动静。她心中诧异,转念便作刚醒之态,缓缓睁眼。

    宁昱晗不查,眸中沉痛之色没来得及收回,轻颤的手亦僵在半空。

    “皇上。”武茗暄柔柔轻唤,像是没有料到宁昱晗在身旁般,目中浮现出疑惑之色,“这都什么时辰了,皇上不上朝?”

    宁昱晗垂眸,快速收拾好纷乱心绪,一撩龙袍下摆,于床边坐下,微笑说道:“你这才刚醒,朕怎么舍得抛下你去上朝?”说着,伸手入被,捉住武茗暄的手,轻抚安慰。

    武茗暄深看宁昱晗一眼,他的笑容看起来这么轻松,似乎之前从他目中窥出的痛色只是她的错觉。她抿唇摇头:“皇上素来勤政,不愿一日或缺。今日罢朝,便是妾的罪过。”眼眸一转,轻扯唇角,展露出虚弱笑容,“指不定明儿百官就会联名上书,要求皇上废黜后宫狐媚惑主的妖妃了。”

    宁昱晗闻言蹙眉,不赞同地竖眉反问:“妖妃?”

    武茗暄浑身乏力,只得眨眨长睫,以代点头,苍白的面容上依旧挂着看似娇俏实则敷衍的笑容。

    宁昱晗心下琢磨着“妖妃”二字,须臾,眸中忽然光华闪烁,俯身靠近她,附耳轻语:“是,往常,无论何事,朕都不曾罢朝!但你不知,你昏睡的三日,朕是半步不曾离开,就连各部奏表都是在外间长案上批阅的。朕如此,你可有感动?”

    “你……这么说来,你三日都没上朝?”武茗暄心中震惊,脱口而出的问话竟是连敬语都没用。她、宁昱晗、武睿扬性格不同,作风也不尽相似,但因师从一人,故而总有相通之处。那就是,他们三人都凡事以大局为重,且行事不拘形式、手段。听到宁昱晗将三日未上朝说得这般轻松,还语带调侃,她真是难以置信。

    “不是三日,合着今日,是四日。”宁昱晗失笑摇头,见武茗暄蹙眉欲言,伸出两指快速封住她的唇,面上笑容已敛去,极为严肃地问道,“妖妃之名,委实沉重。可若朕要你做呢?”

    什么?武茗暄猛然睁大双眼,愣愣地看向宁昱晗。

    宁昱晗凝目看着武茗暄,重重点了点头,移开贴在她唇上的两指。

    武茗暄审视宁昱晗半晌,确定他不是玩笑话,才讶然问道:“为什么?”

    宁昱晗轻叹一口气,捉着武茗暄的手稍稍加重力道,说道:“宫中后妃,争宠几乎是本能,可你不争。你以为如此,就能打消旁人的顾忌?不,就之前的事,你还瞧不清?你越是不争,就越让人担心。锋芒太盛,大多不是好事,却在某些时候,能成为最好的掩饰。这次,是颜才人护着你,文婕妤闯宫门,朕是救下了你,却也险!你虽聪慧,但终究太年轻,或许……该向容德好好学学。”

    看着这样的宁昱晗,武茗暄竟有种她从来不认识他的感觉。细想宫中诸事,他竟像是纵观全局,无一错漏!这番似指引,又似教导的话,听得她暗暗心惊,默然不语。

    宁昱晗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朕听文婕妤说,你习过金石学?”

    武茗暄的思绪还未从宁昱晗方才那番话中解脱出来,怔然答道:“曾听一老者讲过,略知一二。”

    “宫中后妃,唯有颜才人、文婕妤能不必奉诏便可入朕理政之殿,这个殊荣就连皇后也没有。朕也给你,如何?”宁昱晗将早就设想好的话说出,静待武茗暄回应。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武茗暄心知自己用不着再摆出一副恭顺之态来应付宁昱晗。她错开目光,轻声开口:“妾斗胆一言,婕妤、才人能得此殊荣都不是凭借皇上的宠爱。婕妤有何能,妾已见识过,妾大致能猜到皇上为何会给她这般殊荣。至于才人,妾现下还不知,但只怕也是另有原由。”深吸一口气,再次迎上宁昱晗的目光,“但是,妾有何德何能,值得皇上如此器重?”

    “问得好!”宁昱晗笑着点头,斟酌片刻,解释道,“朝中局势,你多少也知晓些。慕氏外戚势力盘根错节,近年来行事更是张狂,狼子野心可谓路人皆知。朕要小心应付朝堂之事,但后宫、前朝息息相关。然而,太后、皇后……朕如今羽翼未丰,不能妄动,便利用后宫来平衡、牵制前朝。或是引虎狼相争,或是暗中拉拢,朕得有一位真正为朕打理后宫之人!”

    武茗暄越听头越大,呆望宁昱晗半晌后,才嚅嚅问道:“可……可为什么是我?”

    “因为……”宁昱晗莫测高深地一笑,抬手在她脸侧快速地抚了一把,“只有你,朕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

    “信任?”武茗暄乍闻此言,抬眼直视宁昱晗双目,看得那双充满血丝的星眸中满满的诚挚之色,忽然怔住了。信任……昱晗表哥信任她?

    年少的她身为昭华郡主,拥有父王、母妃的疼爱,有娇憨可爱的妹妹,更有睿扬哥哥、昱晗表哥这样的亲密好友,她相信世间是美好的,相信人心都是纯善的,相信自己眼见的一切。但是,那一年突遭护卫迫害,她忿然跳下山崖,若不是壁上横出一道石槽,她早已成为冤死亡魂。她侥幸逃生,但从此便对自己从小到大的许多想法产生了质疑。

    之后,她颠沛流离,过着民间最底层的生活,见识了形色各异的人。她原本以为,百姓们没有那么多权利可用,每日也是劳作耕织,无需争斗。可渐渐的,她发现百姓们看似平凡,但必要时却可能因为某种微不足道的原因争得头破血流。手段之狠戾、心思之缜密,简直令她叹为观止。

    她也记不清是从何时起,开始觉得周围的人都戴着人皮面具,心底世界与表面展露的完全不符。之后,猜忌慢慢地由习惯变成了本能。

    那两年,她活得艰辛,现在是想都不愿再想,却不时强迫自己回忆。因为那些惨痛经历,就是在警示自己,再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眼睛!

    但如今,素来心思深沉的皇上居然说毫无保留地信任她,而她却处处提防。在宁昱晗静静地注视下,武茗暄只觉自惭形秽,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投向轻薄的床幔:“世事无常,今日的皇上信任妾,可难保他日……”

    “天子金口玉言,朕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宁昱晗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笑言,复又正色道,“暄儿,我知道,你不信我。不,或许说,你不愿轻信任何人。但来日方长,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看见,我值得你信任!而朕,既然信你,便是一生!”

    武茗暄把眉一挑,利落问道:“无论妾做什么?”

    “是!”宁昱晗郑重点头,瞅见武茗暄目中欣喜之色闪现,忽地板起脸,“不过,不许再拿自己的性命作注,否则……朕,朕宁可让你成为笼中金丝雀,也不愿看你做僵死的凤!”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昨晚通宵,到中午就出来这章了的,想继续写,给大家双更的。┭┮﹏┭┮可是……可是居然趴桌子睡着了!于是就只一章了,原谅我……我会尽快再双更的。】

    感谢所有鼓励墨墨的朋友,感谢茶茶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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