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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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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轴“咕咚咕咚”地滚了几圈,被半月桌的桌腿挡住,停了下来。

    青浅、翠袖从没见过武茗暄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傻眼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青浅咬咬唇,想劝又不知该劝些什么,她连武茗暄为何发火都不知,也不敢问。

    翠袖走过去,有些好奇地拾起卷轴,照着墨迹低声读出:“槐花雨润新秋地,桐叶风翻欲夜天。尽日后厅无一事,白头老监枕书眠。1”读罢,低头琢磨一番,小心翼翼地问,“诗是好诗,字也极佳。奴婢不解,娘娘为何发怒?”

    “诗当然好,好得很!”武茗暄怒容未消,沉郁的眸色瞥一眼翠袖,攥着拳,恨声道,“她是以此诗暗讽本宫,说本宫是个多事之人,因着本宫入宫,这槐花都开了,宫中的天也要变了。可她是个无事人,不愿理会宫中事态,只想枕着书睡觉,叫我莫去惹她!”

    看翠袖、青浅哑然无话,武茗暄抬手往卷轴上一指,冷声道:“那闲章上“勿扰”二字落得分明,真个好体贴,是怕本宫这常年流落在外的郡王府嫡女读不懂吧?”

    青浅连忙上前,为武茗暄抚胸顺气,柔声劝着:“娘娘,小小一个婕妤,犯不着您这样生气。”

    “是啊,娘娘。像她这般人,都不配入娘娘的眼。还好,娘娘早就免了她日日请安,省得看着她都碍眼!”翠袖赶紧附和,合上卷轴,放回锦盒。

    “她想得清静,本宫就偏不让她如愿!”武茗暄缓过怒气,冷静下来,眯眼盯着那锦盒,暗暗琢磨。你若真想求清静,又怎会三番两次来激本宫?文婕妤,你这张淡然处世的虚伪面容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一夜无眠,翌日丑时,武茗暄便起了。

    翠袖脸上的红肿尚未完全消褪,不便见人却也能在寝殿内伺候了,与青浅一起伺候武茗暄梳洗完毕,便取了放在红木松鹤雕纹小柜里的药膏,自己上药。武茗暄带着青浅、锦禾去正厅用茶,等着桑清过来,好同去长乐宫请安。

    寅时,桑清带着香兰、珍菊来到鸣筝宫,见时辰尚早,就拉着武茗暄小聊几句。

    “暄儿,你猜昨夜是谁侍的寝?”

    闻言,武茗暄面色微红,磕着茶盏盖子,低声问:“是裕妃还是白氏?”

    “呵,你倒看得真切,正是裕妃顾氏!”桑清微感诧异地点点头,看简芯出正厅忙事去了,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似乎……不太合皇上心意。”

    “姐姐的消息好灵通!”武茗暄放下茶盏,偏头看向桑清。

    “我兄长早就打点好了,怎可能不知晓这些?”桑清冲口说出一句,忽觉不妥,轻咳一声,又把话拉回正题,“四品妃嫔以上,首次侍寝都是鸾禧车接去御乾宫,皇上若高兴便会留夜。”

    武茗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下诧异却没问,只微笑着接话:“这么说来,裕妃没被留夜?”

    “亥时去,还未至丑时便送回了。”桑清淡淡地道,凝目看武茗暄一眼,“暄儿,你与已故的昭华郡主肖似,又是钦点,只怕很快便会侍寝。”

    听她提及这,武茗暄心中有些发乱,赧然垂首不再说话。

    “唉……如今,我们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桑清看武茗暄情绪低落,只道她与自己一样,也是不愿入宫的,拉过她手劝了一句,便说起昨日各宫得的赏赐来。

    果然,与武茗暄同为钦点的嫣德媛也得了皇后特赐。也正如她所料,嫣德媛得的并非玉如意,而是一面雀上梅梢羊脂玉插屏。

    武茗暄低着头,浅浅地笑了。这两件都意喻吉祥如意,东西自然是她的翡翠梅如意好,可意喻却是嫣德媛的更妙。梅如意,没如意,呵呵……皇后娘娘好心思啊!简单一手,不仅暗讽她,连带还想引得她与同为钦点的白氏心生芥蒂。

    “容德给各新晋妃嫔的礼都一样,却独独对妧昭媛宋氏另眼相看,加了一套山水紫竹狼毫。”桑清扯唇轻笑。

    “妧昭媛可是太皇太后家的,容德夫人再怎么也不能不顾忌。”武茗暄顺口接话,低头想了想,又说,“看来,妧昭媛是极擅丹青。”

    “既特意加送,当然是投其所好。”桑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侧过身子,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只是,自打宋家被督察使参了言行不轨那事后,太皇太后都避嫌不再垂帘,宋家已经没落了,容德这么做还有意思么?”

    听到“督察使”三字,武茗暄心中一动。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位颜才人便是督察使的女儿。难道……从静妃贬为才人,并非她本人犯错,而是因为前朝之事?她顺口敷衍一句,将这话带了过去,只让桑清说说别的。

    听桑清说别的新晋礼都是中规中矩的,武茗暄忽然想起一事,便问:“文婕妤送的何物?”

    “都是昀山砚一方,也不算轻慢了。”桑清答道,眼眸转过,又说,“她是你宫里的人,按说送你东西,应该多花些心思。我倒不知她给你送的何物。”

    “一幅亲笔墨宝,好诗好字。”武茗暄强压着胸中翻涌的怒气,不动声色地道。

    桑清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简芯进来了,当即端起茶盏饮茶不语。

    “丽妃娘娘、贵嫔娘娘,步辇已备妥,可以去长乐宫请安了。”简芯欠身施礼。

    武茗暄与桑清对视一眼,出了厅,坐上各自的步辇。二人相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到了长乐宫。

    殿内,皇后尚未登座,一众妃嫔各按品阶,该坐的坐,该站的站,或是理着仪容,或是低声说着话。

    桑清径直走到右侧,对早到的和淑夫人、珍妃、裕妃等人一一施礼后,在第三座坐下。

    武茗暄站在两列文椅之后,环视四周。

    百来年前,穹冉出了一位以仁德之名扬天下的贤懿皇后,她体恤妃嫔侍寝辛苦,下旨免了侍寝妃嫔第二日的请安。自那以后,各代中宫一一相传,便成了历制。虽说规制如此,可聪明的妃嫔却不会缺席。

    眼看卯时将至,武茗暄不禁诧异,昨夜是裕妃顾氏侍寝,今日不来请安虽说惹人不满,却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可为何颜才人也未至?思绪转过,眼角余光瞥到文婕妤悠然自得地静立于角落,她的眸光稍稍暗了暗。

    文婕妤似有所觉,抬眸冲她微微一笑。

    武茗暄想起那幅字,只觉此人面目可憎,勉强扯出个僵硬的笑容便移开了目光。

    这时,殿外响起唱名声:“翎嫣宫容德夫人到……”

    一袭枣红金丝宫裙映入视线,武茗暄垂首站着。待容德夫人从身边走过,她才悄然抬眸瞄了一眼,衣饰仍然很华丽,也依旧干脆利落,没有过多饰物。

    容德夫人目不斜视,走到右侧第一张文椅坐下,抬手扶缠枝红宝流苏金钗的档口,已将殿内众人瞧了个清楚,歪了歪嘴角,似是自语,又像是问人:“昨儿谁侍的寝啊?”

    武茗暄微怔,旋即暗笑,做什么戏呢?桑清都能得知,这容德夫人不可能没收到消息,这么问,只怕是另有计较。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如武茗暄这般想。

    很快,一名衣饰极尽奢华的女子低声接了话:“妾听说,昨夜是新晋的裕妃娘娘侍寝,想必……累着了吧。”末了,挑着眼尾看看周围一众妃嫔,掩口闷笑两声。

    众妃嫔都向她看去,不少人也低声笑了起来。

    容德夫人轻笑一声,对她点点头,别开脸时,眸中却闪过不屑的神色。

    看温柔端庄的和淑夫人都蹙了眉头,武茗暄不禁侧目仔细打量那女子一眼。银红曳地绫罗宫裙上绣着各种繁复的花样,乌黑的回心髻间一枚雕花金发扣,足有平切的鹅蛋般大小。不用问,这一定就是送来金镯、金钗的慈修仪了。

    戴那么大的发饰,不觉头重么?武茗暄行事谨慎,不敢笑出声来,只好垂首掩饰不断抽搐的唇角。

    宫中妃嫔最看重的就是皇上的宠幸,最在意的自然是皇上每日召了谁侍寝,所以这些消息各宫各殿几乎都在当夜便会探明。可这些都是私下的事情,谁都不会拿到明面来说,否则不但会被皇后指责私探宫事,也会惹得众妃嫔不满。

    偌大后宫,满目繁花,虽说大多都是认得清理的,可总有那么些例外。看慈修仪面上浮起得意的笑容,武茗暄顿觉她可怜又可悲,被人嘲笑尚不自知,还自以为巴结了容德夫人。再瞧容德夫人那般神色,只怕也在心中暗暗唾弃她。

    “首次侍寝就这么拿乔,这往后……”容德夫人也不把话说完,故作无奈地缓缓摇头。

    “裕妃娘娘若是得宠,只怕往后更不会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慈修仪陪着笑,连忙接过话头。

    容德夫人闻言,饶有兴趣地挑了眉。

    和淑夫人抿唇一瞬,开了口:“慈修仪,你位在九嫔,诸位妹妹可都引你为范,言行还需妥贴些才好啊!”话中意思虽是训诫,可嗓音依旧柔软温和。

    慈修仪咬了唇角,恹恹地低下头去。

    容德夫人瞄和淑夫人一眼,毫不掩饰目中的讥讽之色。

    这个慈修仪!武茗暄怜悯地看她一眼,移开目光,却突见那位绝色的嫣德媛再次将目光定在了皇后的宝座上,当即微微蹙眉。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唱礼声霍然响起,殿内众妃嫔立马安静下来,规矩地行礼。

    皇后一眼看过众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最终眼角微微一缩,在宝座坐下,唤了起。

    众妃嫔谢过起身。

    皇后端起亦丹奉上的茶水,茶盏凑到唇边,侧目往旁睇过一眼。

    邹兴庭跨前一步,高声道:“妍贵嫔、瑞昭仪、妧昭媛、慈修仪,赐座!”

    武茗暄微愣,遂即与另外三人一起屈膝谢恩,一头雾水地由长乐宫的宫人引着依次在左三、右四、左四、左五坐下。

    武茗暄的位子正巧在珍妃右侧,见她坐下,珍妃悄悄投去一个笑容。

    武茗暄回她一个微笑,便低下头去,心中很是忐忑。长乐宫正殿下首十二座,是因自贵妃以下至六妃正好十二人。若当朝有皇贵妃,则是在上首宝座的偏位加一文椅以示尊贵。而其他妃嫔即便是赐座,也只是在两列文椅之后另加圆凳。三品妃嫔赐座文椅,在穹冉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皇后素来看重礼规,极遵历制,今日突然一反常态,又是唱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