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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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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声说着话的众妃嫔顿时安静下来,饶是容德夫人也站起身来,整理好妆容,垂手而立。

    珠帘声响,紫檀木凤纹描金宝座右侧的飞罩珠串被人挑起,身着金丝凤翔如意福祥礼服的皇后双手交握于胸下,走到宝座前,淡淡一眼将殿内众妃嫔看过。

    皇后年岁还不及双十,可举手投足间那种气势,却是威严无比。

    众妃嫔不敢与之对视,齐齐低头,规矩地盯着自己足尖。

    武茗暄与周围众多女子一样,低垂着头,待皇后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后,暗暗蹙了眉。不愧是出身将门的女子,一个眼神就震慑了众人。

    皇后霍地排开双手,宽大的宫袖舞出两股冷风,端庄地在宝座坐下。

    长乐宫执事太监邹兴庭拂尘一扫,捏着尖细的嗓音,高唱:“各宫各苑妃嫔,参见皇后娘娘!”

    “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润金安、长乐未央!”众妃嫔齐声唱礼,依照规矩,恭敬地行礼。

    礼毕,容德夫人、和淑夫人、珍妃先后落座,其余众人依旧低头站着。

    邹兴庭又唱:“新晋妃嫔出列,觐见皇后娘娘!”话音一顿,“拜……”

    武茗暄与众人一起,跪下行叩拜礼,起身,再拜。

    三拜后,皇后看着跪地未起的众新晋妃嫔,肃容道:“此届选秀,并非大选,一应秀女均出自朝臣、世家。皇上怜惜,品阶也册得高。但尔等既已入宫,便不可再揣着往日脾性行事。”

    众新晋妃嫔喏喏地应了。

    皇后将众人神色收入眼中,接着道:“尔等要恪守宫中规矩,与各宫各苑和睦相处,同心同德伺候好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内侍府早已备下绿头牌,自今日起,尔等都有可能蒙皇上召幸,各自下去好生准备着。可都记下了?”

    武茗暄闻言一怔,但很快又释然。身在后宫,承宠是免不了的,既已决定这么走下去,又何必自寻苦恼。若有那么一日,还须坦然受之。

    “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她与众妃嫔一起,恭谨地齐声应下。

    看皇后已训完话,邹兴庭唱道:“叩首……起!”

    众人依礼叩首,站起身来。邹兴庭又引众人与容德夫人、和淑夫人及珍妃,各按品阶规制见礼。

    待礼毕,邹兴庭引了裕妃顾氏、丽妃桑清分别在下首右二、右三坐下。

    看其余新晋妃嫔战战兢兢地垂首立于殿中,不苟言笑的皇后正襟危坐,道:“本应让你们参拜太后,可母后近日身子抱恙,便改日再见吧。”眼神掠过下首左侧,“和淑,你既协理六宫,也给新晋妃嫔们提点两句。”

    武茗暄微怔,悄然侧目瞄一眼容德夫人。果然,那艳丽的唇畔挂着的冷笑愈加明显。

    和淑夫人对皇后颔首一礼,转看向众新晋,温婉浅笑:“诸位妹妹都是好出身,规矩、礼仪想必也不用本宫多说了。往后,还望妹妹们不僭越、不逾矩,尽心服侍皇上。”

    一众新晋妃嫔齐声谢过和淑夫人提点。

    容德夫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翻看着手上蔻丹,道:“恪守本份才是最好。”

    众人连忙应了,容德夫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后凛然一眼瞪得敛了口。

    “丽妃、妍贵嫔,近前一步。”皇后忽然出声。

    桑清、武茗暄心中都是“咯噔”一声,认命地出列上前,欠身听训。

    皇后面色微沉,道:“丽妃,你位在六妃,应为宫嫔们表率,望往后行事三思,添些稳重才好。”

    待桑清应下,皇后沉郁的眸光落到武茗暄面上,冷冷道:“妍贵嫔,你身为皇上钦点,更要严律己、善束下,莫要让皇上失望。你可知晓?”

    “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武茗暄稳着气息,平缓地欠身答道。

    皇后也不多言,点点头,挥手示意她们归位,眼神划过下方某处,微蹙了眉。一直静立于宝座旁的长乐宫掌事宫女亦丹见此,欠身低语:“娘娘,是赐居茗湘宫西殿的钟美人。”

    下方妃嫔有好事儿的,不禁悄悄拿眼去看。钟美人五官端正,着装大方,可裙裾上彩绣的纹饰却有几分像凤羽。

    众妃嫔心下明了,垂首等着看好戏,可皇后却没让她们如愿。

    皇后移目扫视众人一眼,不温不火地道:“宫中不比外间,衣饰都有相应规制。这些,你们下去问问自己宫里的掌事宫女便是。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

    容德、和淑二位夫人率先起身,领着众妃嫔向皇后施礼,各自退去。

    出了幸月廊,武茗暄与桑清避开各自宫里的人,低调地行在最末。看一众妃嫔快速离去,武茗暄与桑清默契地对视一眼,吩咐抬辇内监停下,让他们去端和门等候。

    二人领着各自的宫女往御花园深处行去,想寻个僻静处说说话。

    浓郁的丁香花味迎面袭来,桑清抬手掩鼻,轻唤:“暄……”

    武茗暄忽地敛眉,示意她息声往前看。

    桑清循着她的视线一看,一双柳眉遂即挑起。前方不远处的墙角,一棵近九尺高的丁香树下,站着两个很是熟悉的身影,正是瑞昭仪与她的贴身宫女冬泠。

    桑清勾唇,扯出一抹冷笑,抬步便要过去。武茗暄一把拽住她的宫袖,微微摇头后,冲她展露一个俏皮笑容,探手往头上的金钗摸去。

    桑清眸色一闪,按住她的手,飞快地取下自己发间的镂金镶翠缠枝金钗,笑着摁入她的掌心,倾身附耳道:“拿好,这可是丽妃的钗。”

    武茗暄微怔一瞬便已会意,捏捏桑清的手,扬手将钗重重地往前方抛了过去。

    桑清的钗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弧线,直直地砸到瑞昭仪背上。

    “叮”声响起,金钗从背上滑落,呵斥声也随之而来。

    “哪个不长眼的,没瞧见这可是瑞……”

    冬泠话音未落,转身见桑清与武茗暄笑着走近,心下一突,敛口跪地。

    瑞昭仪一愣,拧了眉,欠身施礼:“妾见过丽妃娘娘、贵嫔娘娘,愿二位娘娘如意吉祥。”

    “丽妃娘娘,您瞧,钗在这儿呢!”武茗暄没理她们,故作惊喜地走上前,拾起金钗擦拭,“可算找着了。”

    瑞昭仪心里明白得很,却不敢吱声。

    武茗暄也知道,瑞昭仪并不愚钝,定能看出她们这是了结前怨。可是,能看出又如何?明知故意,却因着身份而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这才是最打击人心志的!她忍着暗笑,将擦拭干净的金钗呈给桑清。

    桑清面色沉郁地点点头,接过金钗忽上忽下地掂着,双目紧盯瑞昭仪,却没开口说半句话。

    冬泠跪在瑞昭仪身后,纵然咬紧了唇,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轻颤。

    武茗暄心中阵阵冷笑,那日嚼舌时,可想过今日,此时倒知晓怕了?

    青浅、香兰、珍菊以及暂时代替翠袖的锦禾都很伶俐,得武茗暄一个眼神,便转身往外行了两步,注意着周围动静。

    见瑞昭仪双手拢着一张兜了些未成熟的丁香果实的绢帕,武茗暄只觉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待要抓住,却被桑清的训话声打断了思绪。

    “瑞昭仪,你的规矩不是极周全么?你不是极善律下么?”桑清倾身靠近她,冷笑道,“依本宫看,也不尽然嘛。不过,你这宫婢的气性倒真是大得很啊!”

    “妾不知是丽妃娘娘和贵嫔娘娘,礼数不周,还望恕罪。”瑞昭仪低声请着罪,心中却是暗恨。可今时不同往日,即便再恨,也只能认命地等着责难。

    桑清不屑地瞥她一眼,没有接话。

    “瑞昭仪,丽妃娘娘与本宫的礼数均是由你教习。”武茗暄双手交握于胸,肃容道,“记得瑞昭仪曾教过,宫中说话不得高声,你这婢女是不是也该好好管教下?”

    瑞昭仪尴尬地笑了笑,恭谨地答:“贵嫔娘娘说得是。妾回去后,一定好生管教。”态度虽温顺,拢着绢帕的十指却因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

    武茗暄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如此不敬,总该得些教训,才能记得住。”桑清蹙眉瞥一眼武茗暄,转看向瑞昭仪,“你先起吧。”

    瑞昭仪谢过,却觉膝盖已僵,因手中拢有兜了丁香果的绢帕,只得手腕反撑在膝上,起了身。

    桑清刚欲说些什么,却觉宫袖轻动,微微侧目看去。

    武茗暄飞快地递过一个眼神,示意桑清稍安勿躁,旋即问道:“敢问瑞昭仪,宫婢高声喧哗,且对妃嫔不敬,依宫中礼规当如何责罚?”

    瑞昭仪怔愣一瞬后,看了看跪地未起的冬泠,心中虽不忍,却还是如实答:“轻当掌嘴五十,重则鞭刑。”

    此言一出,冬泠惊得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向瑞昭仪:“昭……昭仪!”

    瑞昭仪咬着唇睇过一个眼色,便不再看她。

    冬泠像是全身力气都被卸去般蹶了下去,半趴在地上低声抽泣。

    武茗暄深看冬泠一眼,转眸时,见桑清投来赞许眼神,不禁微微摇头。

    还没等桑清回过神来,武茗暄已沉声开口:“瑞昭仪,当日你借机发威时,可想到会有今日?”

    瑞昭仪心知武茗暄定会提及当日之事,却没想到竟这么直接。她张了张唇,嚅嚅许久,也吐不出半个字来,最终,索性低头不语。

    见此,武茗暄微微一笑:“丽妃娘娘仁德,今日之事不会真的责罚,也不会禀告皇后娘娘。”

    好不容易才挑着机会,难道就这么算了?桑清心中一急,挑眉低喝:“暄儿!”

    武茗暄回她一个安抚笑容,扫一眼满目惊愕的冬泠,视线再回到瑞昭仪身上时,笑容尽褪:“我们同为西六宫妃嫔,凡事多留余地,日后常见,才不会面上难堪。”话锋一顿,忽地倾身靠近,已是声色俱厉,“丽妃娘娘与本宫都不愿与人为难,但若是有人非要来招惹,就别怪我们不顾念同居西六宫的缘份!”

    瑞昭仪倒吸一口凉气,双眸霍地睁大,捧着绢帕的双手不自觉地轻颤。冬泠吓得打了个激灵,又瘫了下去。

    就连桑清眸中也闪过诧异之色,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激赏。

    武茗暄心底暗爽,面上却未显露出丝毫得意之色,清冷双眸静静地注视着瑞昭仪。

    瑞昭仪缓过气来,屈膝就是一礼:“妾谨遵丽妃娘娘、贵嫔娘娘教诲,往后定会践律蹈礼,做好本份。”

    桑清轻哼一声,冷冷地开口:“莫要心口不一才好,都起吧。”

    瑞昭仪与泪湿衣襟的冬泠谢过起身,恭谨地垂首站着。

    武茗暄一眼扫过二人,浅笑着提醒:“还望昭仪谨记今日所言。”不待她答话,已伸手挽过桑清,“姐姐,走吧。”

    等武茗暄与桑清领着各自宫女,谈笑着往端和门方向行去,瑞昭仪才抬起头来,泛红的眼中闪过委屈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