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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旧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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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伟走在前头,门开之前他便隐约听见室内争执,他一回头侧着脸停了停,顿了半刻才推开门,刚进了门便闪身到一旁。

    谭晶紧随其后,也很快让出一个身子来。她看见池晴的狼狈模样惊了一跳,赶忙凑上前来,又见池晴半边脸上都是血迹,有的已经结了块凝固在皮肤上,伤口却未停止流血,混杂在一起像巨大而狰狞的疤痕。

    谭晶屏息一刻皱起眉头,又立刻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僵起一张脸来似乎是在确认始作俑者。

    吴宪没有作声,只单瞧着康建民,又站起身,似乎欲往池晴这边走来。

    池晴几乎本能地往后一缩,整个人紧贴着谭晶抵在她身后的那只手,她的身体依旧不可控地发颤。

    可吴宪的目标却不是她,他略过池晴所在的角落,走到大门前停下来,十分客气地开口,是她从未闻及的客套。

    “陆总,难得您肯给面子,可叫人好等!”。

    她一愣,不曾想吴宪也会有这种语气,她见谭晶直起身子转头望过去,贵宾厅的双开门又高又大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全,只见一个模糊的侧影。

    那人很高,却不瘦削,显出一种难能可贵的踏实来,那种踏实却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

    她瞳孔剧烈地收缩一下,惊疑不定。

    他?怎么是他!她半伏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谭晶冲王伟使了眼色,王伟大概也十分不想让场面这样继续尴尬下去,高声打起了哈哈,反倒做起情面上的和事佬来。

    “我这才走开多久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倒是怎么?”

    王伟见陆怀远依旧不走进门来,又补充道:“老康,别浑啊,喝多了吧你,也不看看场合!”

    那康建民瞧着自己没被王伟放在眼里,火气一下就蹿上了头。

    “王总您可真会玩笑啊,这妞好歹是打你那来的,您不带管教着,我也不敢劳烦他人啊!”

    王伟瞧了眼站都站不稳的康建民,并不顾及他带着酒味的浑气,反转过头一脸没事人似的笑意,像是眼前发生的尽是些纸片大点的事,不抵陆怀远的眉头一皱。

    “陆总,这都是喝高了,里头有个小姑娘是曹霏前两天才介绍给我的,酒量不好,瞧这闹的让您见笑。我也是想着难得今儿人多,就为图个热闹,也是我不周到……”

    见提到她,池晴反射性地收拢双腿,弓起背别过脸去。余光之下,她瞧见陆怀远那一尘不染的皮鞋和白得扎眼的袖口,模样派头,全然不似那日。

    一闭眼,池晴近乎觉得绝望,连上天都有意愚弄她。

    那一天没头没脑的糊涂唐突,她终于知道他是谁,华际的陆怀远,她只听闻,却从未得见的公司大老板。

    为什么会这样,她自暴自弃。现实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像是烂醉,醉后天亮睁眼的一时恍惚。

    而对于她,却像泥沼,越陷越深带着腐臭。她改变不了的,索性放任。她几乎越发肯定,如今,她再也不愿永远只是那个眺过人群,站在一旁远远地冷眼旁观着,最微不足道的路人甲。

    陆怀远就站在她七八米开外,衣冠楚楚,叫她不得不生妄念,她要攀那高枝,就不怕枝折人亡。

    她一哽,鼻头一热,周到开口,“是我的不周到,”

    池晴终究是抬起头来,尽力将滑落到手臂间的礼服肩带拨回来,稳住发抖的身体。死咬住后槽牙,支起一条腿来,缓缓站起。

    谭晶未料她如此反应,仓促之间下意识地搀住了她的左臂,疑惑地任池晴蹒跚至王伟面前。

    她松了牙,一扬头,面对着王伟微笑起来,看得王伟一愣。

    “王总,瞧您说得这般见外,我和陆总好歹也算老相识。”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在陆怀远身上下了赌注。只要陆怀远不出声,在王伟一干人眼中,就是默认了,她就有戏可唱。

    池晴搏的不是陆怀远,是其余人的想象。

    陆怀远为人低调,出行也不轻易携女伴,一副洁身清高的为人做派。

    可真要说陆怀远私事清白,私下又有谁会信呢,堂堂华际集团接班人,华际影业的首席,声色犬马的娱乐圈子中心人物。家境殷实,事业有成,天生又是个风流模样。

    此刻,陆怀远正盯着她看,池晴知道。尽管头发散乱,一身狼藉,她也知他在看。

    他眼中的还是如同那夜一般的黑,依旧不带笑,他是这种的,从不需挂上客套的虚假笑意。

    她一吸气,接着说:“是我不周到,王哥并不分管公司影视投资这块,越俎代庖从来不是华际的一贯制度,自然是对我爱莫能助的,是我难为王总了。”

    抬起头来,她将目光放在陆怀远一个人身上,笑得灿烂,似乎毫无破绽可言,“就不知陆总肯不肯帮忙啦?”

    脸颊上的伤口裂开了,却依旧咧嘴笑。池晴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怀远,她把握全无,可荒唐又怎么样呢,最糟不过狗急跳墙,她已在绝路上了,那些个又与她有何干系。

    陆怀远不作声,反而调转了与她相交的视线。她心跳漏了一拍,可她倔,倔到不撞南墙不回头,也不说话,就这样和陆怀远僵持着,一如当日的拉锯。

    她记起来那天本来是kay的局,结果不知什么原因kay打电话叫她来代班。其实酒都喝了大半,一帮这个总那个总早就没有平常的威风凛凛,个个脸红脖子粗,东倒西歪。

    Kay和她接头的时候脸色不对,她以为是喝高了想吐的缘故,就劝kay先回去休息,反正局快散了,她盯着也不大费事。

    她不是第一次盯局了,早就习以为常。夜里快三点的时候,人陆陆续续都走空了,实在走不了的就近安排进了宾馆。

    她忙了一天,虽然席间没喝酒,也究竟是顶不住,脑袋里嗡嗡直响眼皮打架。

    结果收场的时候,发现竟有一人还没有走,也没趴在酒桌上,只是斜倚在沙发里,阖眼休息的模样。

    池晴一直没注意到仍有人在,她上前查看,才闻到熏天酒气,像捏着她的脖子塞进酒瓶里做了塞子。

    她向后退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叫醒男子,总不至于让kay的贵客在沙发上蜷缩一夜。那时,她还不确定陆怀远是不是哪个演员,总觉得不似大腹便便的生意人。

    “先生,先生……”她轻声尝试着唤他。

    谁知那男子蓦地睁了眼,满眼的戾气把池晴惊得一哆嗦。她觉察出自己的差错来,为什么要心虚?

    “先生,你……”她调整情绪,堪堪开口。

    可陆怀远的下一步却掀起惊涛骇浪来,池晴根本没有预计到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居然猛地拽着她的衣襟,把她拉近身,下一刻就蛮力地用嘴撬开了她唇齿。

    她的思绪骤然停了一秒,感官的强烈震撼才如洪水般汹涌袭来,惊涛骇浪。她忘记了用手推拒陆怀远,只本能地抗拒他重压而来的唇舌,俩人在口腔里激烈地搏斗,陆怀远把她吞下去了,她没法把他吐出来。

    拼命地扭转脑袋,这才记起自己的双手来,双手抵住男人的胸膛用尽全力往外推。可是对方的手、胳膊、胸膛都硬得像烙铁,悍然不动。

    她急得跺脚,满腔屈辱,只觉得自己定是犯太岁,对方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一点都不在乎在公共场合的妄为,虽然眼下的“公共场合”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放……开……”喊叫也是破碎的。

    声音越来越弱小,她似乎渐渐放弃了反抗,他吻得忘情,慢慢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一手捧住了她的下颌,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池晴空出两手来,如获大赦,一巴掌抡了过去,急动之下,涨红了脸。

    “啪”一声,她的指甲刮伤了他的嘴角,终于令他停下动作。她盯着他看,两只眼睛恨不得剜下他两块肉。

    “你他妈有病!”她动怒,却又势单力薄,拿他没有办法。

    她那时拿陆怀远就没办法,她现在依旧拿陆怀远没有办法。

    大概又几分钟,陆怀远不说话,谁都没敢作声。

    终于,陆怀远侧过脸又向池晴看来,眉一沉,打破了整个大厅的寂静。

    “池小姐,一直没找到机会向你表达歉意。”

    他的声音很平静,难觅半分诚意,却救她于水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