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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姜蕙已经住在娘家,他又不好真派人强令她回来。

    这样,她面子上过不去。

    等明儿,他必得好好教训她一番!

    穆戎眼见天色不早,早早收拾了便歇了。

    谁想到,到了子时,他一翻身坐起来,穿了袍子就往外走,水芝值夜的睡在外面,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吓得一个激灵,等到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好像又没人了。

    她只当是做梦,又躺下来。

    何远的门被敲得邦邦响。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是谁,只在穆戎身边当差,他从来不含糊的,当即就披了外衣去开门,结果看到穆戎立在门口,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忙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宫里有事?”

    “你随本王出去。”

    何远一头雾水,不过主子发令,他不敢耽误,忙穿好衣服拿了东西就跟着出了去。

    晚上很冷清,多数铺子早已打烊,唯有风月场所人来人往,极尽热闹。

    穆戎坐了顶轿子,一路直往姜家而去。

    眼见要到了,何远叫轿子停下来,与穆戎道:“殿下,是不是要派人去传话……”

    这语气很犹豫。

    谁这么晚去做客呢?

    一般人早睡着了,难道真要吵醒府里的老爷子,老太太?何远是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突然来这一出,便是娘娘今儿不回来,您早些不知道去接,干啥弄这么晚啊。

    可他不敢抱怨,顶多在腹中质疑两句。

    穆戎道:“去后面。”

    何远嘴角抽了抽。

    很快就到后门,比起大门,这后门就只两个护卫在,一个坐在凳子上打盹恨不得要睡着了,另一个倒是精神,在门前后溜达,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你去找周知恭,叫他把他的人都撤了。”

    何远领命,稍后又过来。

    穆戎朝他使了个眼色。

    何远轻声道:“殿下,您真要?”

    “快去!”

    何远没法子,趁着乌云遮住月亮,悄无声息逼近到那两护卫身边,一人给了一记手刀,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呢,这就倒下了。

    穆戎摇摇头,看来姜家得再加强些守卫啊!

    真要有高手来,挡个什么?

    轿子停外面,二人走进去,往前一看,倒是还有来回走动的护卫。

    何远辨认了一下方向,在此观察会儿,便知怎么走安全,问起穆戎,他朝南一指,这地方,早前回门时,曾听姜蕙提过一下。

    二人一路就去了姜蕙原先住的厢房。

    可谁料到,院门口就只一个值夜的婆子。

    何远轻声道:“娘娘定是没睡在这儿。”

    若是有王妃住,怎么也不会是这个光景。

    穆戎眉头一皱,难道她不是在娘家留宿,她敢骗自己?可不应该啊,他想了又想,往更南边去了,那儿是宝儿住的地方,小姑娘往常在王府老是缠着要跟姜蕙睡,今日指不定得逞了!

    到得那院子,果然人就多了。

    “都解决了。”他与何远道。

    何远愁眉苦脸,十几个丫环婆子,今儿无端端遭毒手啊。

    他一路劈过去,偶尔听到几声闷哼。

    姜蕙正睡得香,早前宝儿缠着她说话,小家伙嘀嘀咕咕,不知道怎么那么多话讲,她中途好几次睡着,可宝儿央着她不要睡,她勉强撑了会儿,后来宝儿终于累了,她叫金桂伺候着喝了几口水,躺下一沾到枕头就沉睡过去。

    穆戎进来,她一点没发觉。

    宝儿屋里有冰鼎,徐徐散发着寒气,六月的天也恰如春日一般,不冷也不热。

    两个人盖着薄被。

    宝儿仰面躺着,姜蕙侧过身,一只手伸在外面,搭在宝儿的身上,脸凑过去,紧挨着她的肩膀。

    穆戎看着忍不住一笑,她与他睡着,也是这般姿势。

    也不知宝儿那么小,会不会嫌她的手重?

    他拿开姜蕙的手。

    她毫无知觉,翻了个身,脸对着他。

    月光下,她神情带着娇憨,好似在做一个美梦,叫人不忍心叫醒她,可穆戎却突然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她眉毛先是微颦,才慢慢睁开眼睛,迷糊中,眼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她的心猛地一跳,还没等辨认出是谁,他已一把捂住她的嘴,告诫道:“别叫,不然我弄死你。”

    姜蕙猝然之间听到这威胁的话,真是惊吓,后来发现是穆戎,只觉哭笑不得。

    这人傻了啊,大半夜的过来。

    穆戎只顾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掀开被子,打横把她抱起来,再拿起高几上一件外衫给她披上。

    姜蕙一惊,轻声道:“殿下要做什么啊?”

    穆戎不答,大踏步就抱着她出去。

    路上,丫环婆子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她看得惊心动魄,口吃起来:“你,你,你把他们……”

    “没杀,只晕了。”穆戎心道,他又不是疯子!

    可姜蕙看他就是疯子。

    眼见他往后门走,她不干了:“你要带我回去?这怎么行,他们都不知道呢,明早上发现我不在……还有你,你疯了啊,闯到我家里,他们定是以为入了贼!”

    穆戎不理会,仍旧往前走。

    她鞋子袜子都没穿,光着一双脚,在他怀里扭,不肯听从。

    他一下箍得更紧,手臂好似铁条似的,叫她身子动也不能动。

    姜蕙腾出一只手去掰他,可哪里掰得动。

    倒是自己每个手指头都在发疼。

    她气得直咬牙:“蛮牛,疯子,看你明儿怎么处置!”

    穆戎慢悠悠与何远道:“你把金桂银桂弄醒了,叫她们把娘娘落在这儿的东西收拾一下,明日再与姜家人说,王府有事儿,一早接走了。他们要来王府,也随他们。”

    他怕什么,便是当着他们面把姜蕙这么抱走,姜家又能怎么样?

    她可是他的人了,完完全全的!

    二人上了轿子。

    他还抱着她。

    姜蕙坐在他腿上,此时也不知是笑还是该恼。

    好好的在睡觉呢,被他突然带走,可想到他这么大一个人,没她就睡不着,她又想笑的不得了。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呢?

    “咱们殿下还是个孩子啊。”她拿手上下摸他的脸,“没我在,怕晚上有鬼来抓你啊?”

    说完,自己先噗嗤一声。

    轿子不像马车,那声音可是能传到外面的,穆戎脸一下子黑了:“你给我闭嘴!”

    姜蕙吓一跳。

    被说中恼羞成怒了?

    她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两轿夫在下面默默扛着,虽然抬着两个人很累,可今儿半夜出去一趟不亏,原来三殿下偷偷摸摸出来,是没娘娘晚上不能睡,哎哟,以后不巴结殿下也得巴结娘娘!

    回到王府,都得要寅时。

    两个人一直人贴人,大热天的都出了汗,水芝水蓉方才得知娘娘回了,这心头满是惊讶。

    时辰不对啊!

    又听说他们要洗澡,不敢怠慢,赶紧去准备温水。

    姜蕙坐到床上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实在太晚了。

    可穆戎不放过她,不管不顾的压着她折腾了一回,眼瞅着天都要亮了,姜蕙眼睛都睁不开,推着他道:“你还要去衙门呢!”怎么一点节制都没有了。

    “下回看你还敢住娘家?”他恶狠狠的,“没本王批准,你也敢自作主张?”

    姜蕙睡眼如丝,斜睨他一眼:“所以,殿下就睡不着了?”

    “谁睡不着了?”穆戎怒道,“你既然嫁了我,每日便都得尽妻子的本分!不然本王娶你作甚?”

    说得好严肃。

    姜蕙轻笑一声,伸出玉藕的胳膊抱住他脖子娇嗔道:“得了罢,我的殿下,如今我回了,咱们好好睡觉,行不?再晚,你怎么起得来呀,会耽误公务的。”

    穆戎哪里肯承认,他又要开口,她却搂得他更紧,呢喃道:“其实跟宝儿睡,我也不习惯。”

    听到这话,他突然一阵安心。

    原来她也这样。

    不是他自己一个人。

    她手臂又慢慢松了,他垂眸一看,她睡着了,呼吸轻轻的,拂在他脖颈间,也拂过他的心。

    虽然今日是他放纵自己,把她带了回来。

    可事实上,自己也真的是习惯她了。

    她不在他旁边睡,他没有人可抱,没有睡前两个人的亲昵,没有她柔软的身体,没有她温暖的依偎,好像这床都不是他的床,可往年他一个人都好好的,没有女人,也没有依恋。

    然而,现在好像回不到过去了。

    只这感觉也不差。

    大概这便叫做家罢?

    他已经成年了,离开父亲母亲,成家立业,这个家,就是他跟她。

    将来,还有他们的孩子。

    第一次,他体会到这些,往深处想了去。

    可姜家,却遭受到了一次极大的惊吓。

    大深夜的,老爷子还在睡,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原是一群下人聚在一起,称家里遭贼了,一个个都在说,自己被贼人打晕了,把所有人等都闹得起了来。

    唯独不见姜蕙。

    金桂银桂硬着头皮说是王府有事,才接走的,她们两个收拾收拾也赶紧走人。

    把其他人弄得一头雾水。

    谁也猜不到其中的关键。

    宝儿醒来看不到姜蕙又哭闹,梁氏哄她说有急事,故而才突然走的。

    而聪明如姜济显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见家里乱成一团,把前门后门守卫训了一通,又加派了人手。

    不过他们对姜蕙很不放心,老太太派了一个嬷嬷来问。

    已经很晚了,姜蕙还没起来。

    嬷嬷等在外面。

    银桂笑道:“娘娘最近都起得晚。”

    嬷嬷忙道:“这是有福气啊!”

    银桂道:“麻烦嬷嬷再等等。”

    “自然,自然。”嬷嬷哪里还能因为自己,硬要王妃起床呢。

    只等了半个时辰,姜蕙才从里面出来。

    嬷嬷忙说明来意,这是为穆戎惹下的烂摊子了,而且还圆不起来,她只道是穆戎一时起意,叫家人担心,言辞间也不是说得很清楚,不过周嬷嬷这么大年纪,哪里听不出来,当下笑着便告辞走了。

    回去与老爷子,老太太一说,两人也笑。

    年轻人么,总容易做些混帐事情,尤其是穆戎这等身份。

    但也没告诉旁人,只说姜蕙没什么,其他的都推说是王府的密事,便也无人问。

    过得几日,姜蕙又去看了看姜瑜,她婆婆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看到姜蕙来,不知道多高兴,姜蕙又与她说了姜辞要娶沈寄柔的事情,她一个劲儿的道,那是最好的了!

    姜瑜从来都是心怀善良的人。

    姜家很快也请了沈夫人过来作客。

    因沈寄柔很快要定亲,拖不得。

    沈夫人听了老太太的意思,吃惊的不得了,京都谁不知道女儿的事情,除了有些意图的,鲜少有人会主动提出结亲,别说是姜辞这等才俊了,这么轻的年纪就入了翰林。

    他们沈家老爷提起时,也说后生可畏。

    比起那宋公子,自然是好多了。

    放在往常,她一点都不会犹豫,可如今,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看到沈夫人没有立刻答应,老太太真有些生气,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要商量,沈夫人还真把沈寄柔当宝贝了!

    其实沈夫人正是因姜蕙的身份呢。

    从来皇家都影响朝廷。

    一代帝王更是会决定家族的存亡。

    如今穆戎留在京城,便是太子一早封了太子,也有无数动摇的人,沈老爷也是说起过这件事的,如今姜家要与他们结亲,除了姜辞看上自己女儿,另外一个原因,很有可能便是因穆戎了。

    沈夫人回去与沈老爷商量,叹气道:“我怕都惹怒姜老夫人了,只我真不敢一口答应,想着与老爷回来说一说,虽然咱们寄柔重要,可沈家也一样。”

    那是当之无愧的贤妻,沈老爷感慨:“夫人当真顾全大局。”他捻一捻胡须,“想必姜二老爷是有这个意思,做官的,心里哪个不是有杆秤呢?咱们与姜家结亲,便是站在三殿下一边了!”

    “那老爷觉得……”沈夫人询问,“咱们沈家与卫家可是世交。”

    卫家又是皇太后一系的。

    沈老爷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响才道:“咱们寄柔出了那事儿,原是清白的,可京城传成这样,太后娘娘可曾表示过什么?景儿当时还被贬官。”那是说沈家二公子,“还有卫家,”他压低一些声音,“上回那卫姑娘不是救了三殿下嘛,可太后娘娘都不肯让三殿下娶卫姑娘,你当卫家心里高兴?”

    “那老爷的意思是?”

    “便叫寄柔嫁过去罢。”沈老爷没再多说,可不代表他也没有旁的想法了。

    富贵险中求,沈家若按这历史长久也算是望族了,可偏偏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总是不上不下的,今次是个机会,不如搏一搏,依他观察,皇帝改立太子的机会很大,也就皇太后一个障碍在。

    等皇太后百年了,看谁拦得住皇帝?

    他那是要站队了。

    沈夫人心里有些惊慌,但朝廷风向,她一个妇人委实知道的不多,当下镇定下来:“一切都听老爷的。”

    沈老爷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在家里,我总是放心的很。”

    除了有姨娘,有庶女,沈夫人当真对沈老爷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故而夫妻两个在大事上一向是有商有量的,她笑道:“抛开这个,姜公子还救过咱们寄柔的命呢。”

    “是啊,也是有缘分。”沈老爷笑起来,“幸好寄柔还不曾定亲,倒是好说。”他又问起沈寄安,“寄安的病越来越严重,是怎么回事?看个大夫都看不好。”

    沈夫人叹口气:“我也不知。”

    沈老爷皱起眉头:“也是命苦,我上回见她,她话都不能说了,想要抓笔写什么,可也写不起来。”

    “我看是不是送到庄子上去静养?京都这天气很不好,不合适养病,大夫都这么说的。”沈夫人露出很担心的样子,“在庄子上,有姨娘照顾她,她们两个亲近,指不定好些。”

    沈老爷没反对:“也罢,就按你说的办罢。”

    沈夫人颔首。

    沈寄安后知后觉,得了病治不好了,才知道来向她告罪,说那日的诗是她写得,求沈夫人放过她,给她把这怪病治好,她哪怕回去庄子。可一切都晚了,她这病自打她害了沈寄柔,便注定要得了的,直到她死。

    小丫头片子,当真她活了一把年纪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呢!

    沈夫人冷笑起来。

    沈寄安很快就被送走了。

    隔不久,沈家又请姜家来做客,还请了姜蕙,这回沈夫人是下定了决心了,倒是姜蕙听说老太太说得,只当沈夫人还在犹豫,她这时才想到穆戎。

    比起沈夫人这等在官宦世家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姜蕙自然没那么快想到这一茬。

    但想到了,她也就明白了沈家的顾虑。

    幸好沈夫人这回表明了态度,众人都很开怀,姜琼来了两次都没见到沈寄安,倒是好奇,问沈寄柔:“你那个妹妹呢,病还没好呢?”

    沈寄柔叹口气:“没好,什么大夫都治不了,送去庄子了。”

    姜蕙吃了一惊。

    因她记忆里,那沈寄安是要做太子的侧室的,结果病得被送去庄子,而且听起来好像情况很不好,那不是改变了命运?她下意识朝沈夫人看了看,沈夫人嘴角微微挑起来,露出不屑之色。

    她突然就想起那首诗。

    原来如此!

    那沈寄安看起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手段如此毒辣,不过遇到沈夫人这样的,也不够瞧。

    可惜上辈子沈寄柔跟着穆戎回衡阳了,所以才会遭到那样悲惨的结局罢?不然有个强悍的母亲,她必不会如此的。

    只是卫铃兰却躲过惩罚,姜蕙想着又有些恼恨,实在太便宜她了!她像是不经意的问:“说起来,我好似许久不曾见到卫姑娘了,难道伤还没好?沈姑娘你可知道?”

    “我也不曾见过,差人去问,好像是好很多了。”沈寄柔对着未来相公的妹妹,笑得格外甜。

    她是前日才知这件事,母亲与她说,姜家提亲,要把她许给姜辞。

    天知道她有多高兴,晚上都不曾睡着,傻乎乎的只知道笑。

    没想到她也有这一日。

    看来老天爷也不是完全不长眼睛的。

    她一直都很恍恍惚惚,经历了一天才好一些。

    可看到姜家人,她脸上仿佛沾了蜜糖。

    姜蕙看她笑成那样,暗道真是个傻子啊,也不知道嫁给哥哥,会对哥哥怎么个好法呢,是不是会宠坏哥哥?

    她有这种感觉!

    沈寄柔握住她的手:“等卫姑娘好一些了,我与娘娘一起去看看?”

    看个鬼啊?姜蕙都要骂人了,面上淡淡笑了笑道:“也好啊,不过卫姑娘真是……都不知道如何说,好似有事发生的时候,她总在旁边,上回在宫里,也是那么巧。我看她恐是沾了晦气了,等她痊愈,我得叫她去庙里进香呢。”

    救了穆戎,居然说沾了晦气?

    沈夫人诧异的看向姜蕙,只听她又道:“不过殿下也很是感激卫姑娘的,常说卫姑娘以前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呢。”

    像是说者无心,可听者有心。

    沈夫人心头一震。

    卫铃兰莫非对穆戎有情?

    所以那日,沈寄柔去放河灯,被掳了去,可卫铃兰丝毫无损?

    是了,原来是她,难怪找不到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