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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最先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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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大利 佛罗伦萨

    天光微明,黑暗寂冷的屋子仍被厚厚的窗帘拢得密不透风,偶有些许薄光钻过幔布的缝隙错落下来,却越发显得那几乎凝滞的空气更为压抑。刚进得门来的人为这似乎要人窒息的沉闷惊得心下一怵,虽也可以说习惯了他时不时这般的抽风,可每每见着到底是还会有余悸。

    回身小心翼翼合上了门,将透亮的光线再次尽数拦在外头。往前走了几步停下,眯着眼调整眼瞳在黑暗中的适应度,即便看不着,还是摆出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书桌前坐了整晚的人仿佛并未觉察这细微的动静,依然纹丝不动待在原地,连声响都未有丝毫,沉压压如同一片挥散不去的暮云。他的坐姿无比端正挺拔,背脊固执得与椅背维持着相对的距离,静默了数小时的仪态已经带着少许僵硬,微光中神情却极淡,淡得接近面无表情。

    昔时鲁莽放肆自暴自弃的少年,终有一天也学会了担当这个词眼的正确含义,才能这般坦然接纳随之而来的一切苦楚。于是天真携着过往一去不返,再张扬狂妄的眉宇间也就慢慢染上熟谙世情的沉默与阴鸷。怕是没有比一路跟随下来的人更能明白他的变化,从过去对待他时嬉皮笑脸的态度过渡至如今的战战兢兢,足见端倪。

    劳顿作为这段历程有幸的见证者之一,倒是早已为此惊叹过多次——原来萨弗艾尔夫人竟有这般神奇的调-教手段,能将歪苗子也给矫正到如此模样!

    无声僵持着不知多久,终于听见前方传来了话语:“夫人呢?”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嘶哑如玻璃上的划痕,却已经隐隐有低沉厚重的迹象。语气强调有些耳熟,劳顿情不自禁就想到曾见到的那位黑发的大贵族。

    “还在花房,”他一边走着神一边还答得一丝不苟,“夫人嘱咐我告诉您,明后两日没有为您作任何安排,您可以自行决定行程。”

    这蓝宝石的女主人长年都有极其严重的失眠症。并非是身体哪一方面机能受损引起的病症,反倒像是受了诅咒般,无论白天黑夜都没有睡眠的安宁,一日之中大约也只有午后一两个小时能睡得沉些,因而整夜整夜待在花房的时候也是常有。

    马卡斯的视线从无焦距的游离,下意识转到书桌另一端的花瓶上。盛放的花卉用最鲜丽的色彩僵死在了初始之时,哪怕仿得再惟妙惟肖它依然没有生命——光是在这寸土尺金的地域,萨弗艾尔夫人就有着近两亩地的花房,可整个庞大的宅子却没有一朵鲜花做装饰,只因她能接受花硕自然的凋谢,却不愿见到任何人为的零落。

    看着看着,他就起得身来,小牛皮靴在原木的地板上响出清脆的敲击声,伸手一掀,厚重的窗帘便落下一个大缝隙。朦胧的光线映着他的脸狠狠砸下,连空气中那浑浊的悬浮颗粒都为它照射得似乎在闪闪发光。

    天亮了。“他呢?”少年低得近乎不闻的声音就如同这些微尘般轻薄。

    “……没有任何消息。”人忙着调-教他的女孩呢,把你放下后就压根没想着这边!偷偷往上看了眼,忽然又觉得眼前这人身上那死气沉沉的阴云甚至带着些微可笑。

    因为所跟随之人的身份,他在这个所谓的上流世界看过的,已太多了。可见过那么多人,哪个都在脸上身上覆了厚厚的面具。大概唯有那一位阁下,透析到底都寻不出任何伪装——他就是有那样的底气,如此刻骨又霸道得宣告着世界,他就是这样的存在,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动摇——从灵魂到骨骼都是一应的冷漠刺骨。

    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实在过于侵略性,不知不觉就能感染到身边的一切人。他的主子直到现在还无知无觉学着那位的作风,连萨弗艾尔夫人如此狠戾的手段,都没办法将这种痕迹从他身上抹去,难道不正是印证了其影响之深?

    可惜学得不到位,就不是一个骨子的,学得再如何相似,看着都像是……装逼。

    劳顿快受不了陪着装的憋屈了,直接开口意思意思问:“礼服已经准备好,您要赴宴么?”

    烫金的花纹在薄晨中微微泛着流光,明明光线不强看着都刺眼。

    “不。”那一句询问像是打开某种情绪的缺口,少年冷漠的声音更淡了,或许是因为他要掩饰那声音中浓浓的嫉妒跟阴霾?“把礼物寄过去就罢了。”

    “两天时间……我回都灵。”

    人凯恩的继承者,拾掇着拾掇着都能独当一面了,萨弗艾尔的小少爷,就算披了层文艺高冷的皮,还蠢得跟朵花一样。

    一想起那所谓的礼物,劳顿就觉得有些牙疼。还有,好不容易夫人大发慈悲,特地为那位的成年礼留出的两天,不想着交流交流两家的感情,回都灵做什么?

    看,装得再好都掩饰不了事实。仍然二得缺颗心眼。

    西班牙马德里

    “艾萨克?”

    沙发上懒得跟没骨一样的少年,施舍般得对另一个人投了个眼神:“北面那个乡下地方?这什么破去处,二叔还勒令我们必须去溜一圈?”

    夏莱勾着领结整理,慢条斯理道:“阿诺,资料就在你手边,伸手就够得到别那么懒。”

    一阵稀里哗啦的翻页声。然后桃花眼少年毫不犹豫把东西抛得老远,窝在沙发里半边脸颊都抽了抽:“这也叫资料?!卧槽这女的什么来头,除了家世外一点旁的信息都没露?”

    夏莱对着镜子试刚送到的礼服,照了半天,心平气和侧身指了指腰线方面,比划了个手势,边上紧张注视着他的人立马持笔记下。“凯恩家族的新家主。”

    “啧,不用给我强调。命真好,年纪这么小已经能当家了,夏莱你现在连个边都还摸到罢!”

    夏莱微微勾唇:“你以为这么简单?如果不是她有一个很好的监护人的话,早连渣子都不剩了。”

    “呃……谁?”少年猛地一个翻身,直勾勾盯着他,莫名被挑起了兴趣,“连二叔也查不到?”

    “不是查不到,而是已经没必要查。”他准备试第二套衣服,“总有些事,会有各方面的忌惮,棘手到怎么做都觉得为难,而你得想出最好的方式去应对……”

    微微一顿,扭头看着沙发上已经挑着眉露出不以为然表情的表弟,笑了笑:“别把世界想得太简单——当然,对你也无妨,第二个儿子总规会有很多特权——你只需试好你的衣服,到时候跟我出去转上那么一圈就够了,对,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别算上我,我没空去那破地方!”

    “由不得你,少跟那些女人*你就有空闲了。”

    “嗷夏莱我恨你!!”

    镜子前的人眼睁睁看着表弟张牙舞爪着被佣人拖下去,默默扭头继续看自己。无声无息盯了半晌,忽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奥萝拉……大概只是同名。

    宴会大厅灯火辉煌。

    完全没想到今夜会有好戏开场的希瑞尔,还在自己房间盯着书桌上新的玫瑰标本发呆。这回稍微离谱点,只有几片花瓣。

    希瑞尔憋屈之余就有些迷惑了。

    其实一眼看到这花,他的直觉就告诉他有不对劲。单纯的黑玫瑰是能培育出来,但每个实验室的品种总有些差别,这样熟悉而纯粹的颜色,几乎是在瞬间就告诉他,这玩意儿跟他脑子里想的那个玩意儿脱不开干系——可寻遍整个温莎行宫,他只找到两朵。其中一朵的样本在他手上,另一朵还别在玛格丽特公主的胸前,他完全不能开口要过来。

    但就算没有检查彻底,他也能确定,两朵玫瑰是一样的。化验结果也告诉他,这玫瑰与当年羞辱过他的那朵系出同源。可是为什么好不容易都忘掉当年的无力了,它又来刷个存在感?

    翻遍近期进入过温莎城堡的所有人员,都找不出哪个人有异样——不排除资料被人动了手脚的可能。让希瑞尔苦恼的,就变成了为什么玛格丽特公主会佩上与当初那个相同的玫瑰。莫非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与公主有关系?

    不应该啊,这位公主长居爱尔兰,几乎不与外界联络,居所也长年没有访客……继续往下查很明显能查出些东西来的,可女王眼皮子底下,怎能有什么大动作?于是就只能再憋着口气往肚里吞?而且前一支玫瑰无迹可寻,后一支更没办法。玛格丽特公主大概只是过来看看女王跟孩子,双胞胎的生日晚宴都没有参加,已经动身回爱尔兰……希瑞尔心情很糟糕。

    这种糟糕就一直持续到奥萝拉的成年礼。

    宁静的小镇大概很久没有这样的热闹。希瑞尔站在阳台口往外看的第一眼,就想叹气。所以说他最讨厌宴会了。

    虽然不用压场子,但他还是下了楼,只隐在暗处观看宴会进行。

    这些年他在艾萨克的消息没有特别隐瞒,毕竟背着银月公爵的身份,要想完全失踪都难,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而且大多数人就算知道也只是沉默,他只要不在明面上出现,这样的态度就足以让人明白他未说出口的意思。

    站的高度越高,相互之间的交流越是只靠脑筋。凭什么贵族长得就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一人就是一部历史的集合体,不但有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他看着奥萝拉。

    奥萝拉穿着身绯红的单肩丝绸礼裙,站在灯光与视线的焦点处,微笑注视着众位来宾。

    刚及膝的裙子是再简单不过的款式,却因细节处独到的设计亮眼得让人赞叹不已。

    与其说那亮丽的面料只是简单得拼凑铺设,细观才能觉察它实是以单独一块料子整改而成的变款,每一个褶皱都衔接着彼此,层层向上最终在左肩上织叠出一个漂亮的花盘,满带着少女式的俏皮与雅致。

    除了头顶的黑曜石坠子通身没有任何饰物,高高盘起的长发在侧面特意留出一束打薄的发丝,卷曲着垂落在裸-露的单肩,顺着眼波的弧度微微晃动,竟是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明明一直笑着,笑容却极淡。那唇角的弧度很自然,怎么寻都寻不出一丝刻意,但就是带着股莫名的疏离之色。只有熟识的人在身边,才能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的气质虽然因温蒂夫人而改变了许多,但那些小动作却学着希瑞尔没有改变,照例如出一辙得相像。

    她静静站在那里,也正如一团灼烈又沉幽的火,自那深渊般的极远之处无声无息升上来,不经意的岔眼后,便是铺天盖地黯淡去视野中所有的色彩,霸道而专断得侵占你所有的注目。这样的一个小女孩,青春的活力随着她的衣着展露无遗!可让人不得不惊叹得是,那年轻丝毫不曾带着稚嫩、浮躁亦或是叛逆,反而如久经沙场的老手般稳妥得毫无破绽。

    温蒂夫人方才还站在她身边,这会儿已经退居二线。看奥萝拉不管面对的是老谋深算的家主,还是优雅端庄的女士,又亦或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一应的游刃有余,也算是放下了心。

    说起今日的妆扮来还有个缘由。奥萝拉原挑中的款是紫红的裹胸曳地长裙。确实极美,也非常贴合了她的气质,不过温蒂夫人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十六岁的年少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的事实,不带稚嫩不意味着可以彻底用成熟武装自己,最自然的形态才是符合观者感官的真实,不需增添或是减退。

    凯恩的家主现在还不需要威慑,因为她就是一个孩子,单纯的真实再加一丝看不透彻的神秘已经是最好的表现。

    再然后,就见着一位少年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

    与奥萝拉相差无几的年纪,外表的稳重镇定掩饰不了他身上那种年少特有的阳光与干净气质。

    看到他的第一眼,希瑞尔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11.15

    还欠一更?嗯那就继续欠,今天码不出来了……话说晚上在打吊针的过程中,被植物大战僵尸2虐出翔了,卧槽这样苦逼的关卡真的大丈夫?

    过渡一下,接下去的情节绝壁去掉大段大段文艺风描写啊,咱一个一个来~

    ps:克劳瑞丝其实是希腊神话中鲜花之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