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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云散(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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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暗的地牢之中,蔺白的声音依旧温润如常。在他不远处的牢笼之外,赫燕霞点着小灯,隔着一根根将她三弟分开的铁栏,看着那个娓娓述说着一个故事的蔺白。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赫燕霞恍惚能听到他说的每一个词语,可是那些词语连起来又是什么却令她没办法辨识。

    “就当听了一个不想干的故事……”在最开始时,在蔺白提起这个话题时他这么和她说道,如今她听着这些已经过去了多年事情时,当真恍如坠入一个无法逃脱的梦境,给她一种难辨真假的窒息感。

    故事的开始,她还是琼英宫中那个与谁都不亲善的孤傲的少女,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信任的人,那时候宫中唯一与别人不同的只有那个会给她做好吃的马婆婆,以及那个令她既恨又怕的幽露瑶。

    她在琼英宫中和任何人都没有搭上关系,就像一个从不与群鸟同飞的孤鹰,可是有一天麻烦却自然找上了门,一个叫桑凤凤的单纯少女突然跑到她面前说要与她打一场,因为听说她是年轻一代中最有天分,还是琼英宫宫主幽露瑶最常召见的一个徒儿。

    赫燕霞烦她至极,可是却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终于有一天以想要赶快结束麻烦的心态和她打了一架,谁知道输给赫燕霞的桑凤凤却从此缠上了赫燕霞,每次都说一定会赢过她,却又每次都在她手下惨败。

    赫燕霞一开始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挑战者不胜其烦,可是时间久了,却也习惯了这个吵闹家伙的存在,以至于当有一天这个家伙没来找她挑战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莫名的不习惯。

    后来她才晓得,原来是桑凤凤的另一位朋友让她别再做这样的事情,而那另一个人就是当时只有十一岁的蔺白。

    蔺白与桑凤凤还有梅霜月是在同一年被捡进琼英宫的孤儿,从小一起吃一起睡一起上课,虽然桑凤凤一直看不惯蔺白那冷漠的性子,可是几人从小一起成长起来的情谊却是旁人难比的。

    而桑凤凤之所以会那么仇视赫燕霞,只是源于赫燕霞一次对梅霜月无意的搭救,让梅霜月从此对这个幽露瑶最重视的弟子另眼相看,从小就疼爱梅霜月异常的桑凤凤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赫燕霞各样看不惯,于是便有事没事跑去找茬,可是楞是一次都没能赢过她。

    “你知道那时候我跟二姐说了一句什么让她后来就不再去找你了?”说道此处蔺白状似调侃地笑了起来,想起桑凤凤当年的样子,赫燕霞也只得无奈地笑起来,问蔺白到底说了什么。

    “我那会跟她说了很多她都从来不听,直到有一次我真正看破了她的心思,就跟她说,你这样每次都输给赫燕霞,只会让四妹觉得她更强你更弱,反倒会让她更关注那个人……”

    赫燕霞说蔺白果然从小就能看破别人的心思,蔺白却笑笑说,知道的太多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后来赫燕霞终于有一次主动去找了桑凤凤,或许只是因为少年心性耐不住寂寞,对于一个好容易才出现的打破她平淡生活的人的有种类似友情的珍视,赫燕霞带着一些糕点去探望那个被她打得再也不来找她的桑凤凤,却从此认识了一直和桑凤凤交好的蔺白和梅霜月,之后几人时常相约去马婆婆处吃东西,日子长久便慢慢成为情同姊妹的至交好友。

    也许是那时的赫燕霞本就是一个看起来冷漠和不主动的人,有个梅霜月那种甜美的小女孩一直黏在她身边,倒是让她觉得多少是种心灵上的抚慰,后来她与梅霜月也走得越来越近。相比一直跟她找茬的桑凤凤和个性比她更冷漠的蔺白,只有梅霜月那样的性子才算能将赫燕霞的尖刻冷漠融合下来,她与赫燕霞也一直是走得最近的一个,因此在几个弟妹里面,赫燕霞从来最疼的都是梅霜月。

    梅霜月从一开始便对赫燕霞有一种仰望崇拜的态度,加之她性格懦弱,每一次又都有赫燕霞跳出来替她解围,后来她对于赫燕霞的仰望便越发地强烈深刻,不知何时这样的情感积累到一个程度之后,她对赫燕霞的感情突然之间就变了质。

    那时候蔺白是最早发现这一点的人,他也是从梅霜月痴恋赫燕霞开始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从那时候开始,梅霜月无法自控地爱上了赫燕霞,她那些痴心的举动就连心思单纯的桑凤凤也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只有赫燕霞一直对梅霜月的感情毫无察觉毫无回应,也许她不过是故意装作没有看出来罢了。

    梅霜月开始嫉妒赫燕霞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她开始想要取代赫燕霞身边的那些人,可是却发现即便自己娇艳如花,赫燕霞也从来没有将她当作一个女人来看待,而是一直把她当作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

    后来她豁出一切去引诱赫燕霞,最后却又被她拒绝,她伤心之下答应嫁给玄冥教的曹炎,谁想赫燕霞竟会又带着人去把她抢了回来。在赫燕霞看来,她只是希望梅霜月嫁给一个能真心疼她的人,不希望她以后过得不开心,可是对于梅霜月来说,赫燕霞这样的举动却无异于将她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那时候四妹只想离你越远越好,只想这一生都不再见你……可是你却偏偏把她带了回来,你不给她她想要的,却还要把她绑在身边,那样的痛苦你不明白,可是我却知道得清楚……后来四妹才会陷入魔道,只可惜连我也没能把她拉回来……”

    说到梅霜月,蔺白与赫燕霞都沉默了很久,蔺白看了看赫燕霞,就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跟她开了口。

    “大姐你可知道琼英宫中,有种可以迷人心智的东西……可以用来控制别人的感情……”

    闻言赫燕霞抬起头来,注视着与她说这话的蔺白。

    “你是说**之术?”

    “**之术至多能够迷人一时,而且这术法对于施法之人的精力也有极大的消耗,是以就算内力充盈的人也不能在这术法上坚持多久……”

    一瞬间,赫燕霞突然想起幽露瑶曾和她说过的话,想起传说中的痴情蛊和绝情蛊,赫燕霞记得幽露瑶说这话时不屑却悲伤的神情,说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

    “以前你跟我说过,四妹是中了痴情蛊而死……”

    想到这东西,赫燕霞想起有一次蔺白与她说过的话,也不知那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放弃想要杀掉自己的念头,所以才会把梅霜月的事和他心中的恨意对她全盘托出。霜月死于痴情蛊这件事,曾让赫燕霞心中伤感怅惘了很久,她知道自己欠霜月的实在太多,可惜这一生她已经无法再补偿。

    “其实四妹本想把那痴情蛊的另一半用在你身上的……”

    听到蔺白的话,赫燕霞有些惊异地睁大了双眼,蔺白见她如此惊讶丝毫不觉意外,只顺着他说出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以前她听过琼英宫的传说,那个痴情蛊可以让两个本不相爱的人爱上对方,从此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那时候四妹对你早已入了魔,就算你对她的感情是假,真是由你体内的蛊虫控制而生,她也想和你像一对恩爱的情人一样厮守终生……可是……”

    “可是这样的蛊又怎么可能会有……”赫燕霞猜到了蔺白的下半句话,将他没有说出口的东西接了出来,蔺白点点头,无奈地一笑。

    “是啊……也只有四妹那么傻,还相信真的会有可以控制人心性的东西……”

    “可是那时候的我,竟然跟她一样傻……”

    赫燕霞不懂蔺白所指,疑惑地看着他。

    “她想要在你不知情的时候让你吃下那个痴情蛊,那时候四妹除你之外,最信任的人就是我,所以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可那时候我却动了私心,我偷偷瞒着她把另一粒装着蛊虫的药丸换成了假的……而我自己和她一起,吃下了那两颗真正的痴情蛊……”

    “你……”

    赫燕霞被蔺白所说之事惊呆,开着口许久没说出话来。

    “那时候她对你有多痴迷,我对她便有多痴迷……对她来说,即便让你因为蛊虫的控制改变,她也想和你变成伉俪情深的爱侣,而这样的心思,其实我与她完全没有差别……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是整个琼英宫中最能理解她的人……”

    “痴情蛊在最开始的确会因为那一双蛊虫的作用而让人产生改变,像我总是时时刻刻能够感应到她的感受,能够感觉到她离自己有多近或者多远,或是她的身上还有怎样的疼痛,当她悲伤时我也会莫名感受到一股难以控制的悲伤,当她快乐时,我也会跟着她一起快乐起来……”

    “我和她就像双生子一样无限地靠近着彼此,可是说到底这样的东西也不算是真正的爱……可是还没等她真的爱上我,霜月便发现了这件事……”

    蔺白所说的一切让赫燕霞感到震惊,如果当初吃下那另一颗痴情蛊的人是自己,她不知会不会因为时刻感受到梅霜月的存在而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发生怎样的改变,也许在那时候她就会和梅霜月一起死在这上面,或也许她们便不会像当时那样,让梅霜月抱恨而死,而让她抱憾终生……

    “她知道事实上是我而不是你吃下了痴情蛊之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一样那么生气……她那时候只是笑,一句话不说地笑了很久,然后就突然哭了起来……”

    “她说大概这就是命了,就算她机关算尽,不属于她的东西终究不会属于她……”

    “有一阵子,霜月就像认命了一般和我走得非常近,那时候连你都说不如让她嫁给我……我本以为我和她就会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其实这样也不错,可是有一天我们却发现,我们因为那个蛊虫的关系变得非常的奇怪……”

    “说到底……是那个东西还是没办法改变人的感情么……”赫燕霞言带嘲讽,说着这句话时她想到了那个曾经令她又恨又怕的师父幽露瑶,曾经强大如她的人也会因为这痴情蛊和绝情蛊的传言伤感不已,可是那时候看着她痛苦如此,赫燕霞的心中却有些隐约的快意,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当真是弱小到令自己厌恶的程度。

    “不,事实上……痴情蛊并非完全没有一些作用,只不过它影响你感情的方式绝不是我当初可以想到的任一种……”

    赫燕霞有些意外地看着蔺白,她没想到他竟然说那个蛊真的有作用,在她的意识里,那几乎是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一件事。

    “痴情蛊它不会简简单单地让两个人爱上彼此,而是让他们都变得越发疯狂残忍,变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才能够理解对方……”

    “它不过是要把两个人逼上绝路,于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就只剩下对方一个人……”

    “大姐那时候的心思没在我们身上,或者说是你刻意在逃避四妹的存在才会故意不去了解她的一切……那个时候,我和霜月便是两个无人可以拯救的妖魔……”

    赫燕霞不懂蔺白为何要把自己说得那样坏,可是听到之后的东西,她才觉得蔺白说得根本没有差。

    “痴情蛊在我和霜月的体内作用之后,我和她都变得越来越嗜血,越来越残忍,我们控制不了杀人的冲动,我们都必须靠着鲜血喂养体内蛊虫才能勉强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霜月便再也忍受不了,有一天她跟我说,她已经不想再这么活下去,可是在她死之前,她只想能有一段日子能够把你留在她身边……我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要求,所以便跟着她一起做了琼英宫的背叛者……”

    也许是蔺白的话让赫燕霞想起曾经历过的叛变,那时候的震怒与折磨赫燕霞不愿再想起一次,而令她最最痛苦的是,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那个伤她至深的梅霜月之前,那个丫头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人世。让她就像想抓住一把无形的清风,就算握得手心生疼,手中也只能有一片虚幻和空无。

    “那之后……你一直都是这么活下来的么?”理解了蔺白的话,赫燕霞不带任何感□彩地问着蔺白,若是木头在这儿,或许便会憎恶她这种对于无辜之人如此漠然的态度吧,可是对着这个再一次背叛了她的三弟,她却找不到其他的表情来面对了。

    “其实……在霜月死之前我便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了,可是那家伙却逼着我要替她好好活下去……”

    赫燕霞不解地看着蔺白,蔺白的眼中有无尽的悔恨与伤感,那些抹不去的情感像一潭看不到尽头的泥沼,将所有注视之人都吸入其中。

    “那傻子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世上可以解开痴情蛊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有人愿意以身育蛊,以自己的身体为养料……在被蛊虫噬咬七七四十九天不死之后,才能以其五脏六腑作药引,做出可以解开这蛊的解药……”

    “霜月为了能够让我得解脱,去求得了这个残忍至极的方子才为我做出解药的药引,她说想让我能替她好好活下去,可是却不知我活着的这些年每一天都像是呆在人间地狱……”

    赫燕霞为蔺白所说震惊,她不知这些骇人听闻的过去,也不知梅霜月曾经承受过如此的痛苦……

    如果当时吃下了解药的人是她,或许她也会变得如蔺白一样疯狂。

    “其实之前将那些毒药暗器交给别人,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告诉我,可以有一种能让霜月的尸身再再如活人般活动的傀儡之术……”

    “那时候我恨透了大姐,心中又对再见霜月这一件事渴望至死……所以我便将那些东西全都交了出去……”

    “可是后来看着你生无可恋的样子,我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蔺白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只怕我若真是把你害死了,四妹在地下也不会饶过我吧……”

    蔺白的坦白让赫燕霞无言以对,她沉默地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三弟,如此的陌生却又熟悉。

    不知道如何回应,赫燕霞只得大笑,笑得眼中发酸,可是常年的习惯却让她表现不出一丝的软弱……即便此时此刻的她心痛到了极点。

    “以前我真的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几个会变成这样……”

    地牢中明灭的灯光照在蔺白的脸上,赫燕霞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觉得在她和他之间不知何时已经隔开了一道无法跨越的距离,连同已经死去的霜月和已经离开了琼英宫的桑凤凤。

    “以前你的武功最坏,一直要靠着我和你二姐护着才不会有人欺负你……你和霜月还不一样,她被欺负了就揉着眼睛哭,可你却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反正已经被揍了,再哭又有什么用……”

    “明明脑袋那么好用,却从来不花心思在功夫上,到后来只怕是连四妹也打不过了……”

    “我只不过是认命罢了……我也不像你和二姐,天生就是学武的奇才……”

    “后来我用了手段把你二姐挤出万魈刀法传人的名单,她还生了我很久的气,那时候就连霜月劝她都没用,就你说了几句话就把她劝下来……”

    “二姐那个脑子,如果我不跟她点破,大概她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那只是大姐你想保护她而已……”

    赫燕霞与蔺白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说着那些已经过去多年的故事,仿佛一切一如从前,什么都不曾改变。

    “可是你明明从小到大都这么聪明,却偏偏要跟着四妹一起来反我……我知道你只是太痴迷四妹被她蛊惑,事后也不找你追究此事……没想到你竟然又一次做了同样的事,而且在我放你一条生路的时候,你居然还不怕死地闯回来逼着我杀了你……”

    赫燕霞的声音越来越大,在气愤的怒骂之中,她不自主地融入了深厚的内力,而听着这话的蔺白并未运力抵抗,不一会双耳就流下了两道鲜血。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结拜时曾说过什么吗?”

    说到这句话时,赫燕霞的双眼终于抵御不住地变红,她并非一个脆弱的人,可是想到曾经的过往竟是令她心酸至此。

    “我们几个人发誓,有生之年,必定凝聚一心,就如血□融,至死不分彼此……”

    蔺白的声线一如往常,可是也带上了难掩的伤感。

    “如今四妹已经死了,二妹也离开了琼英宫……而你也竟是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

    “我们当初立下的誓言便像一个笑话一样……”

    像是在掩盖自己强烈的心痛,赫燕霞的笑声张狂浮夸,几近疯狂。

    蔺白一直看着狂笑不止的赫燕霞沉默不语,笑到最后,赫燕霞的眼角终于有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湿润。

    “我不会杀你,可我也不想再见你了……”

    “四弟……你自己保重吧……”

    说完这句话,赫燕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蔺白所在的地牢,不顾身后一直呼唤着她名字的蔺白,她关上了沉重的牢门,片刻前牢中传出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片可怕的静默。

    他们姐弟几人,终于还是像风吹云散般四处凋零,只得分道扬镳,各有各的路了。

    一瞬间,赫燕霞想起曾经的算命师傅说的,她是孤鸾入命,身边的人都会因她陷入惨境,一生中少有朋友,难有陪伴到老之人。她想起她师父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说赫燕霞和她自己简直太像,到最后注定会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从前她还不屑,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一切还是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