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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远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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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自那蒙面女子从赫燕霞面前逃走之后,赫燕霞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头深锁,面容忧伤,仿若一个无人能看到尽处的无底深渊,让人看到便心生寒意。

    看着她这样一副神态穆紫杉心情复杂,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和她说些什么,只怕问什么赫燕霞都不会回答,索性便什么都不问。本来赫燕霞和穆紫杉约好了她几人一同去玉潭湖游玩,却因为发生了这事不得不耽搁下来,穆紫杉虽不是那样贪玩任性的人,却也因此心情受了些影响,只是赫燕霞一直心事重重没有发觉她的低落罢了。

    在那女子离开之后,赫燕霞便找到受伤的玉琮,一言不发地替他包扎伤口,那强烈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手臂,让那伤口猛烈地灼烧起来一样,不知是怨还是悔,专注而强烈的目光再看不到别的事物。

    赫燕霞虽然平日里对玉琮无比严厉,可是照着她那护短的性子,只要伤了她的人,绝对会叫对方吃不了兜着走,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将那人放走,事后也对那人一字不提,而且脸上神色便是初识她的人也能瞧出些异样来。穆紫杉看在眼里,心口不自主地绞痛,便是再怎么不愿承认自己对赫燕霞的感情,这般彻骨的疼痛也叫她没有办法否认。

    为何看到她挂念另一个女子就会让自己这么难受,问题的答案不得而知,只是那答案穆紫杉知道得越清楚,那心口的疼痛就越是清晰难捱。

    看到穆紫杉脸色难看,赫燕霞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失神,这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不再专注去想那些刚才萦绕脑海的事情。想要温言安慰那木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若是想向她解释,却又难免要对她敷衍,于是便索性一句不说,只是看着穆紫杉沉默不语。

    穆紫杉心口疼痛,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穆紫杉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出先离开回房休息,赫燕霞虽然想拉着她,却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眼前人。

    恰好此刻蔺白赶来询问玉琮的伤势,赫燕霞也借机错开与穆紫杉尴尬的面对,于是便让穆紫杉好好回去休息,自己好与蔺白谈论些事情。

    赫燕霞只道穆紫杉是因为梅霜月的事情不开心,只怕自己越解释越显得麻烦,此时多说无益,两个人分开各自冷静下也很好,却不知她的轻易放行让穆紫杉又是莫名的心口一痛。

    穆紫杉走后,蔺白便坐下替玉琮查看伤口,再把他配好的药拿给照顾玉琮的下人,让她按着吩咐给玉琮煎药换药。而在此过程中,赫燕霞一直一言不发地立在他身边,他二人各怀心思,不时眼神相触,那目光却深沉神秘得无人能解读。

    待交代完如何为玉琮疗伤的事宜之后,赫燕霞低声叫蔺白出去,说是有事相商,蔺白听后神色依旧,只以别人看不清的角度微微一笑,便随着赫燕霞走去一处僻静的地方,立在赫燕霞身后等她开口。

    只是赫燕霞却低头看着园中风吹叶动,好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早已遗忘蔺白的存在。

    “以前四妹无事就爱站在这园子里发呆……那时候我问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却从来都不答我,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赫燕霞过了很久才突然发出声音,不是责备,不是质问,不是怀疑……而是单纯而忧伤地感叹。

    便是知道这件事与蔺白脱不了干系,赫燕霞却不愿轻易掀开那些尘封的往事,只怕事实的真相会残酷到令她难以承受。

    “大姐你聪明过人,对别人的心思了如指掌,又怎会看不透四妹的心思……”蔺白讥诮地一笑,嘴角流露的满是冷意,一句话说得赫燕霞无言以对,蔺白却并不退让,反倒更是尖锐冷漠。

    “只不过那时候大姐你的目光从未停留在四妹的身上,你也从未花过心思去细想四妹的事……或者还是说,你根本不敢看也不敢想?!”

    “蔺白……够了……”对蔺白的讥诮挑衅,赫燕霞没有生气,只是冷冷地止住他,语中满是疲惫。

    “难道你就想把四妹的事一辈子尘封不提么?枉她还曾为了你不顾性命,难道就只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既然这一切早已成定局,再提也无益……”仿若在心底极力否认刚才看见的那人只是幻象,赫燕霞突然生出的努力也显得有些刻意夸张,这些细微末节又如何骗得过再熟悉她不过的蔺白。

    “你又怎么知道你看到的那人不是四妹……”蔺白却直接捅破二人中间隔着的那张纸,让赫燕霞面对她最不想面对的疑问。

    如若那人真是梅霜月,她该如何去面对,又该如何面对这些日子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穆紫杉。

    “她不是……”赫燕霞的态度却坚定不容动摇,莫名的坚持不知是来自她对梅霜月的了解抑或只是因为穆紫杉而刻意逃避,只这坚定只引来蔺白又一声讥诮的笑。

    “的确……她又怎么可能是四妹,当年你可是亲眼看着她死的……”蔺白言语尖锐,只想借此激怒赫燕霞,而赫燕霞也的确被他激怒,只却冷眼看着他,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三弟……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虽二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着,却莫名有种剑拔弩张的紧绷气势,赫燕霞也知道再自欺欺人也是无用,索性跟蔺白挑明了说。

    “大姐,你真想知道么?我只怕你知道了真相便不会饶了我……”

    蔺白的语中带着刻意的讽刺,赫燕霞知道他的意图无非是惹怒自己,累到极处反而生不起气来,只轻哼一声任蔺白把话说下去。

    “你只知道当年四妹是被蛊虫噬咬而死,却不知她中的到底是什么蛊……”蔺白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冷意,虽然嘴角带笑,却只笑得让人背后发凉。

    “四妹临终前要我们几人在她死后都不准碰她的尸身,只有你一人,她只把自己交付给你,想必也只有你才知道那些内情……”

    “我们几人从小交好,桑凤凤最爱欺负霜月,我们这些人也只有我能管住那只姓桑的猴子,霜月每次受了欺负都会来找我……你们说她依赖我也罢,爱慕我也罢……其实我也不是感觉不到……”赫燕霞的话停在半空,像是回想起那些年少的记忆,心中无限感伤,一时间各样情绪纠杂于心,竟是再说不下去……

    “所以你便那样决绝地断了她的一份情,让她后来痛苦如斯……”

    “若是当时我真应了霜月,你和二妹又是否会恨我?”渐渐阴暗的光线里,赫燕霞的黑眸闪烁,澄澈明亮耀如宝石,蔺白对上那真切坦率的目光,最后也只能自嘲地轻笑一声,用沉默掩盖他并不想说出口的回答。

    不用蔺白回答赫燕霞便早知道答案,见他不回答,赫燕霞疲惫地呼出胸中压抑已久的那口气,苍凉而无奈。

    “纵是四妹依赖我爱慕我,她最信赖的人却始终是你,那些她从来不愿告诉我的事,也只有你一人知道……”蔺白看着面前花草浮动,沉默不语,最后他还是将那些赫燕霞不想听到的事埋在胸中,直到赫燕霞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从园中离开,蔺白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仿佛被没有任何人能穿透厚重阴云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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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琮的伤势在蔺白的精心调养下没用几天便好得差不多了,赫燕霞和穆紫杉也无心再在昌州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蒙面女子的缘故,赫燕霞和穆紫杉之间总像隔着些什么似的,二人之间无故沉默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多,只是她二人却都刻意回避着某些让彼此难堪的问题,谁也不肯提起那女子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赫燕霞和穆紫杉也决定放下这些纠结难解的过往,先去苜蓿山去找那位医术高明的白河仙人替赫燕霞疗伤。蔺白这些天都有意回避着赫燕霞,一直到她走才终于肯出来与她见个面,穆紫杉知道他二人藏着秘密,也不想对她这个琼英宫之外的人说,是以在蔺白说有事想和赫燕霞说清楚时便自觉地告退,却不料赫燕霞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用行动表明想与穆紫杉坦诚相对的态度。穆紫杉挣扎了一下,却终是耐不过赫燕霞的强硬,虽然看来不情愿,心中却莫名流过一丝暖意,夹杂在满腔酸涩的心事中,竟是让她喉咙发紧。

    蔺白见赫燕霞态度明确,对于穆紫杉留下这事也没什么过分的坚持,既然赫燕霞如此决定,他也不再刻意瞒着那个在他看来是外人的穆紫杉。

    一个人在将所有负担豁出去的时候,反而会有种不顾一切的潇洒和轻松,对于那些从前刻意保守的坚持或许也不再那么严格地遵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

    在领着赫燕霞穆紫杉离开房间的时候,蔺白低声细语道,平静的语气带着释然,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穆紫杉牵着赫燕霞的手,在这分坛中相似的庭院里不停地打转,总觉得自己像是回到早就来过的地方,可是转出门去有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

    每一步都格外地沉重,前面的景象也总像暗藏着她不敢面对的真相,赫燕霞像是觉察到她的担心,向着她侧过头温和地一笑,捏着她的手也握得更紧了些,总算是给了心情复杂的穆紫杉一些力气。

    而后,几人走到那个似曾相识的小院,穆紫杉又闻到那种令她发凉的人血气味……虽然细微模糊至几乎察觉不到,但却像是这气味所带来的神秘恐惧般弥散在这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蔺白从怀中掏出一只磁哨,那只哨子上有人用稚拙的笔法画了一只燕子,虽然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的普通玩意,却还是让赫燕霞的目光停顿了半晌。

    尖锐的哨声响起,一个面带轻纱身着黑衣的女子便像是凭空般蓦地出现在赫穆二人眼前,那女子身形窈窕,行动轻敏,虽然脸上还带着轻纱,却让穆紫杉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上次与她交过手的蒙面女子。

    那女子见到蔺白便伏身跪下,在得到蔺白的准许之后才顺从起身,之后又向赫燕霞和穆紫杉躬了躬身。

    “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吧……”

    待她招呼完毕,蔺白便淡淡地向那女子下了命令,那女子听后显得惊异非常,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不住瞪大了双眼看着蔺白。

    蔺白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女子虽然错愕却也不敢违背令主的命令,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将覆盖在面颊之上的轻纱取下,露出那张俏丽清雅的脸。

    对着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赫燕霞也不禁愣愣地呆住,好像时间从未开始流动,一切还像许多年前那样,那个女孩还会转过头来朝着她甜甜地微笑,让她觉得自己还真实存在于这世上。

    无数的画面潮水般涌入脑海,想起她拉着自己的衣袖撒娇,想起她安静地陪伴在自己身旁和自己一起看着漫天繁星西沉,再看着暮光染红天穹,想起她任性地和自己说这辈子都不会嫁人要一直守在大姐身边,想起她为了去给自己拿解药孤身独闯沧澜山,若不是有桑凤凤和蔺白赶去营救,只怕她便要死在康福生手上……

    想起那时自己无情地推开她,告诉她自己和她这一世都不可能,那时她又说了些什么,自己又为何要狠狠地打她那一巴掌。

    后来,自己又是如何看着她憔悴如斯寂寞如斯却毫不动摇,直到那件事发生,自己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几乎伴了自己一生的人香消玉殒。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事突然间在赫燕霞的脑海中汹涌闪现,满满的回忆挤得她的脑袋都快要炸裂。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在瞬间的清醒之后,赫燕霞终于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用不带任何感□彩的语气说道,“你不是她……”

    “当然不可能是她……”蔺白轻笑,“我们的四妹又岂会是任何人能够比得上的……”冷漠而残忍的语调同时刺痛他与赫燕霞之外的二人,像是故意一般,蔺白讥讽的眼神瞥过穆紫杉的脸,让穆紫杉感到浑身不自在。那女子低头立在一旁,有意避过赫燕霞的视线,只是那安静而顺从的姿态却像惹恼了蔺白一般,让他突然生气地甩了那女子一巴掌。

    “我叫你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你没听到么?”

    虽然气愤,却始终保持着贵公子般的风度,语气也是从头到尾不带任何情感的波动起伏,因为冷静反倒显得更是残忍。“是属下有错,望主上原谅。”

    那女子豪无怨言地低头认错,却只换来蔺白鄙夷地轻哼。得到蔺白的命令之后,那女子的手抚上自己的发根,在发根处轻轻拨弄了许久,终于掀开了薄薄的一层皮肤。

    “人皮面具虽能改变一个人的外观,可是想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却不是那么简单容易,毕竟不同的人面部的骨骼也会不同,想要让一个人看起来与另一个人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女子渐渐掀开脸上的薄薄肌肤,在那层光洁的皮肤之下,赫燕霞和穆紫杉却看到了一张让她二人都觉得触目惊心的脸。

    那是一张古怪诡异到极处的面孔,仿佛在一张脸上胡乱画上的五官,并且还会随着那女子的呼吸有微妙的变化。

    “你本也是一个美人,却因为我的一己私欲弄碎了你脸上的骨头,让你这张脸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可有恨过我?”蔺白轻笑着抚摸女子那张奇怪诡异的脸,动作轻柔而温和,就像是对待自己极为珍视的恋人,只是想到蔺白对这女子的所作所为,却让看到这一幕的人心生寒意。

    “一切都是属下心甘情愿,便是为主上九死一生属下亦在所不辞……”那女子的回答真诚而肯定,有着近乎宗教的热切,蔺白听完却只是淡漠地一笑,笑过便再不看那个为了他毁去面容的女子一眼。

    “上次你们看到的‘四妹’就是她,只是因为我的一己私欲才把她变成这个样子……”蔺白坦诚地像赫燕霞说出真相,赫燕霞听后没有一点意外,只是目光还在刻意回避那面容奇怪的女子。

    “看完了‘赝品’,你是否想再去看看真正的四妹?”蔺白说完这句便立刻让赫燕霞愕然地看着他,就连穆紫杉也跟着意外,据她所知那个赫燕霞的“四妹”早就离开了人世,可是此刻蔺白的话却像是那“四妹”还存在这世上,这样的话给了早在心中肯定梅霜月已经去世的赫燕霞不小的冲击,让她许久都回不了神。

    蔺白说完便一言不发地朝着院子西首的那间屋子走去,打开门将赫穆二人引进去,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只精巧别致的钥匙,往屋旁画后的小孔中一插一扭,房中便传来轰隆隆的石门开启的声音,赫穆二人便看见墙边的地板上出现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随着洞口的开启,那地道中传出浓烈的血腥味,腥气瞬间弥漫这小小的空间,几令人作呕。蔺白当先从那洞口下去,再掏出怀中火折点燃地道壁上的蜡烛,幽暗的烛光照亮狭窄的地道,蔺白走在二人之前,脚步声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响起,一声声坚定有力的脚步声竟是微微震动了穆紫杉的心跳。

    越往里面走,那浓烈的血腥味便越是明显,穆紫杉虽然见过不少残忍血腥的场面,却不知怎的会在这里感到害怕,那里面是怎样的场景穆紫杉想象不出,却晓得那里面的人事物定是能波动赫燕霞心绪的。

    赫燕霞像是感觉到她的害怕,便又紧紧地在她手上轻捏了好几下,这才让穆紫杉的心境稍稍平和。

    走到那地道的尽头,穆紫杉只觉空气中的血腥味愈浓,心中不安感也越发强烈,只见蔺白走到地道尽处将手中扳指嵌入墙上小槽,只听一阵齿轮转动的声响,地道尽处的小门便应声而开。

    赫穆二人随着蔺白走进那小室之中,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厚重的气味几乎让人窒息,只是那血腥味中还有淡淡的白芷香味,那气味淡而清雅,反倒在这血腥味中愈发明显。

    刚才在赫穆二人面前揭下了面皮的女子也跟着几人进入这密室之中,一路上亦步亦趋地紧随几人之后,走到窄道尽头,蔺白轻唤她一声“阿七”,那女子便服从地走到几人之前,拉开挡在几人面前的轻纱,露出轻纱之后触目惊心的画面。

    只见那纱帘之后横七竖八地摆着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从体貌上来辨认似乎都是些妙龄少女,只是一个个都被揭下了身上肌肤,少了肌肤的掩盖,血肉模糊的一具具躯体便显得更是可怕。

    穆紫杉一直以为自己还算是一个胆大的人,可是看到这样血腥残酷的画面后还是忍不住惊叫出声,就连一向冷静过人的赫燕霞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面前的少女们的惨状许久都平静不下来。

    “其实江湖上的传言都没有错……那些被人剥去皮肤的少女都是出自我手……”蔺白平静坦然地说道,没有辩解,没有掩饰,只是在承认一个无需否认的事实。这种坦然自在的态度意料之中地激起穆紫杉爆发的怒气。

    “你……你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穆紫杉几乎就忍不住要拔剑刺向这残忍得超乎想象的蔺白,只想当即杀了这人为民除害,岂料却被赫燕霞紧紧抓住她即要向蔺白刺出的手。

    “你给我放手……”这些日子穆紫杉对于赫燕霞的话多少都要听上一些,只是此刻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画面之后,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愤怒的心绪,赫燕霞的阻拦反倒让她怒气更甚。

    “三弟,我要听你的原因。”相对穆紫杉难掩的愤怒,赫燕霞的态度实是冷静了太多,那双黑玉般浓重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蔺白,蔺白却是从始至终地面无表情。

    “你可知道那些少女都是一条条性命?她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也会有人因为她们的消失而痛不欲生?!”就像多年前死在琼英宫手下的父母家人,就是因为他们这种草菅人命的态度,自己才会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才会孤苦伶仃地在这世上独活,所以她才会这样地憎恶琼英宫,这样憎恶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的赫燕霞,憎恶琼英宫里的每一个人,还有那个竟爱上魔教宫主的自己……比起这般挣扎的痛苦,她倒宁愿永远自欺欺人下去,比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任性又固执的赫燕霞,她倒宁愿自己死在那所谓的绝情蛊上……

    穆紫杉心中压抑的情绪犹如海潮汹涌难抑,就连赫燕霞也没能抓住处于激怒中的她,她的剑瞬间便朝着蔺白当胸刺去。赫燕霞怕穆紫杉真的刺中蔺白,也顾不上自己,一把便抓住穆紫杉的剑,只是那剑还是刺入蔺白的胸膛好几分,一片鲜红的印记顿时在他胸前晕开。

    “小木头,你别乱来!!”赫燕霞虽然也讨厌蔺白这般滥杀无辜,可是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穆紫杉的剑下。

    “好……好……你们都是琼英宫的人,多杀几个人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那些人的性命对你们来说都如蝼蚁一般,想要多捏死几只也无所谓……”赫燕霞为了止住穆紫杉的剑,手掌紧紧握住穆紫杉的剑,不一会便从手上滴答滴答地流下大片的热血。

    见赫燕霞阻止自己,穆紫杉只气得恨不得将她一起了断,杀了这该死的琼英宫宫主一了百了,只是拿着剑的手却像是着了魔力一般,在她手掌的掌握下一动也不能动。

    说到底,她再如何恨她,也没办法亲手杀了这个引发她一切愁怨的人,便是知道大义应当如许,她却还是没办法对这个曾经对她下手。恨怒怨在心中纠结难解,想起她的残忍可怕,想起她对自己关怀体贴,想起她做恶多端,又想起她对自己的款款温柔,想起她杀人无数罪不可赎,却又想起她为了自己不顾性命的绝然执着……这个人的存在是她此时心中所有矛盾与痛苦的来源,若是杀了她,所有的问题和烦恼都会迎刃而解……可是她却下不了手……

    “这是你们琼英宫的事,反正也与我这外人无关……你们有什么秘密什么过往都与我穆紫杉无关……”痛苦的挣扎最后化作一腔讽刺的笑意,穆紫杉愤怒地摔开手中长剑,铁剑重重地摔在地上,哐铛巨响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几叫人震聋发溃。

    看着穆紫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房间,赫燕霞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神思万千,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其实她也没你想的那样木,呵呵……”和赫燕霞一道看着穆紫杉发怒离开,蔺白却是话中有话地轻笑说道,赫燕霞怒视一脸神秘笑意的蔺白,却听蔺白一声轻叹,直教赫燕霞恍然神离许久回不了神。

    “你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如麻混乱的思绪,纠结难平的心境,不能否认蔺白的话戳中赫燕霞心中弱点,可是她也不想这样承认蔺白说的没错。

    自见那木头第一眼便不自主地被她吸引,那种骄傲的侠气曾是赫燕霞年少时最渴望拥有的东西,即便她在琼英宫已被改造成一个与儿时梦想完全相反的人,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却只是被深深掩埋而非彻底消失……越是想要逃离便越是渴望接近,越是想要毁灭她便越是感到那致命的吸引,所以费劲心思地折磨她禁锢她,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中那些令自己不安的吸引力。

    越是致命的东西便越是美丽,明知是两个世界完全不可能切合的东西,却那般固执任性地将她留在身边……有时候想想,或许自己才是最自欺欺人的那一个……

    “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杀掉那么多人?”对于蔺白另有所指的感叹,赫燕霞冷冷地避开,直截了当地问他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世上叫人失望的东西委实太多,在这人世呆得越久便越是觉得厌恶烦躁……”

    “你家小木头说得没有错……我从来都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是以便是他们再如何痛苦折磨,对我来说也只和捏死几只蚂蚁一样,不会有任何的不同……”看着面前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蔺白的神色平静而冷漠,坦然承认了方才穆紫杉对他做出的所有指控。

    “三弟,你……果然在四妹死后,便入了魔……”听了蔺白的回答,赫燕霞并没有像穆紫杉那般生气,只是听到自己的儿时好友平静地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还是叫她震惊不已,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大姐心中又岂会没有心魔?”赫燕霞没有指责他,语中却流露出掩不住的自责,蔺白与赫燕霞认识了这么多年又怎会不了解他大姐。

    赫燕霞虽然平素对人冷漠无情,可是只要她接受了一个人,便会豪无保留地对他好,就像他们几个从早年就认识的朋友,赫燕霞给予他们的信任与照顾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赫燕霞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而当年的事一直都是赫燕霞解不开的一道心结,是以此时看到蔺白如此偏激疯狂,赫燕霞不自主便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蔺白听出赫燕霞的情绪,却只是冷冷轻笑,像是有意为之地用言语刺激赫燕霞。

    “我知道你和二妹一直都没能原谅我……只是这与你现在所做的事完全没有一点关系!”知道蔺白是故意刺激自己,赫燕霞心中气愤却也没将情绪发泄到这个偏激又执着的三弟身上。

    “穆紫杉的确是太正直又不懂得变通,她和我们这些在琼英宫长大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可是这一次我却完全认同她的看法……”

    “那些女孩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你手下……”赫燕霞并未厉声指责蔺白,只是不带情绪地说出她的看法,她不像穆紫杉有那么多正义感,死成各种样子的人她也见过不少,如果有需要,她也会不择手段,也会去杀掉那些阻碍她的人。只是如若对方是豪无反抗之力的人,她便完全没了杀人的兴致。

    对于杀人这件事,他们几个从小在琼英宫长大的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虽然她很厌恶少女们被无端杀死这件事,只是凭心而论,比起那些无辜惨死的少女,赫燕霞更重视这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蔺白,是以她甚至会为此对自己所厌恶的事情选择性地无视。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呢?”蔺白对上赫燕霞的目光,目光坚定而冷酷,赫燕霞不懂他口中所谓不得不做的事到底是什么,蔺白却在她困惑不解之时拉开那帘幕之后的又一道帘幕……

    只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浓到几令人作呕,帘幕之后的墙上还闪烁着莹莹幽光,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面墙上竟镶嵌着好几枚鹅蛋大小的夜明珠。而混杂在浓重血腥味里的,是赫燕霞再熟悉不过的馨香气味,那是伴随了她多年深入骨髓的记忆,那抹淡淡的白芷香,总是在她低沉落寞的时候萦绕在她身旁,陪她度过无数个白天与夜晚,便是偶然闻到,也会在她心中留下一丝难以磨灭的伤感……

    蔺白掀开帘幕之后,赫燕霞的目光便被定在帘后的白玉床之上,那白玉床被挖成下凹的空心,而那小小的空间里全是鲜红的血液填充其间。

    只见那盈满了血水的石床之中躺着一个雪肌玉肤的少女,在幽莹的光芒之下,她的肌肤仿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的双眼安然闭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蝶翼的阴影,她的鼻翼小巧而挺拔,嫩红的嘴唇如丹樱一点。赫燕霞被这画面震得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一时辨不清这到底是真实或是梦境。

    “你知道四妹是被蛊虫噬咬而死,你却不知道……若是在她死后我还想保住她的尸身,我便要用少女的血肉去饲喂那些吃人的蛊虫……”

    “如果是大姐,怕是也要和我作出同样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找到一份兼职快要被老板折磨死了,为了赚回来三个月生活费,俺忍了……

    然后,苦逼的我继续手机码字……

    又回来更了,这两天活路少点==

    再次回归,兼职太累了,干完这个月我就辞了,到时候应该能稍微规律点更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