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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头很痛，游程勉强睁开眼睛，揉了揉脑袋，惊讶地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光线很明亮，应该是白天。
置身处，是间颇有中式风格的仿古卧室，檀香木的家具，墙壁上挂着名家的泼墨山水画，连旁边的壁灯，都是仿宫灯式样。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个熟悉的男人。
游程望着他，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是哪里，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修笑了笑：“不用紧张，我既不是妖魔，也不是鬼怪。”
游程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眼眸暗沉沉的。
“好吧，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罗修耸了耸肩膀，“你听说过海底归墟吗？”
“……”
罗修慢条斯理地说：“《列子·汤问》中记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明代李东阳《初预郊坛分献得南海》诗：‘归虚下有通灵地，广利中含济物功。’。”
“你国学学得不错。”游程讽刺道。
罗修不在意地继续说：“在上古神话中，归墟是海眼，是万物的归宿，世界上、宇宙间各条河流，甚至连天上银河中的水，最后都会汇集到这原始而神秘的无底之洞里。”
游程带着钢印蓝的眼眸，漠然地瞧着他，然后淡淡说道：“你是想告诉我，这里是海底归墟吗？”
“你不信吗？”罗修得意地笑了，“没关系，等你走出这个房间，你很快就会相信了。你是b大的高材生，应该看过《山海经》吧？
《山海经·大荒东经》中记载，‘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儒帝颛顼，弃其琴瑟。有甘山者,生甘渊,甘水出焉。’
《山海经·大荒南经》则写道：‘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曰羲和，帝俊之妻，生十日，方浴日于甘渊。’
晋人郭璞在为《山海经》“甘渊”作注时说，‘水积则成渊也。’。”
“你到底想说什么？”沉默了几秒种，游程开口道。
“我要告诉你，我，还有我的同族们就是少昊国和羲和国的后裔。
数万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归墟，生活在距离地面十几万米深的海底。
马里亚纳海沟算什么，归墟，才是真正的海底。”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番天方夜谭般的鬼话？”游程淡淡嗤道。
“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你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不表示它们不存在。”罗修身子微微前倾，凝视着游程的眼睛，“1938年美国肯塔基州柏里学院地质系主任柏洛兹博士宣布，他在石炭纪砂岩中发现10个类人动物的脚印。
显微照片和红外线照片证明，这些脚印是人足压力自然造成，而非人工雕刻。
据估计，有人足痕迹的这些岩石约有二点五亿年历史。
更早一些时候，有人在美国圣路易市密西西比河西岸一块岩石上，曾发现过一对人类脚印。
据地质学家判断，这块岩石约有二点七亿年历史。
最为奇特的发现，是在美国犹他州羚羊泉。
业余化石爱好者米斯特于1968年6月发现了几块三叶虫化石。他叙述说，当他用地质锤轻轻敲开一块石片时，石片“像书本一样打开，他吃惊地发现，一片上面有一个人的脚印，中央处踩着三叶虫，另一片上也显出几乎完整无缺的脚印形状。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几个人穿着便鞋!
游程，不要怀疑，人类的历史，远远比人类自以为的，要久远得多。
在地球诞生至今的，46亿年的演化过程中，人类自己通过研究证实，地球上的生物，经历了5次大灭绝。
旧的死亡，新的诞生，周而复始，才是你现在看到的地球。
我可以告诉你，在很久远很久远的远古时代，我的祖先，他们都生活在陆地上。
在一次巨大的核/爆/炸中，草木尽摧、万物尽毁，熔岩融化，地面已经没有人类能够生存的空间。
我的祖先，有的在危险来临前，逃亡到了海里，有的本来就乘船漂流在海上——不要怀疑。
那时候，他们所创造的科技和文明，已经超越了人类现在的发展程度。
毁灭全球生物的核/爆/炸，海洋当然也不能幸免。要想活下去，只有下潜、下潜、继续下潜。
他们有先进的潜水装备，然而这些装备，不足以让他们潜入到更安全的深海。
绝大多数人，都死掉了。
还有些人，潜得太深，无意中被吸入了归墟中。
也许是生物求生的本能，也许是归墟特殊的地理环境，加上经过核冲击波的一次次辐射，渐渐地，他们居然进化了。
他们进化成游鱼一样，适合海洋生存的生物物种。
其实，细想想，并不奇怪。
海洋，本来就是地球上一切生命的来源。
海洋生物，能够通过进化，走向陆地。那么陆地生物，当然也能够通过进化，回归到海洋。”
游程听得目瞪口呆，有种“听”科幻大片的感觉。
“我的族人，其实已经在海底生活了几万年。
对啦，你听说过人鱼和鲛人吧？其实，他们和我们拥有共同的始祖，只不过，他们是进化的失败品，所以才长成那副鬼样子。”
游程静默了一会，慢慢消化他说的话，然后淡淡说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对你家族的历史，一丁点都不感兴趣。
而且我非常讨厌，谁未经过我的同意，把我绑架到陌生的地方。”
“这不是绑架。”罗修摇了摇头，“这是对你的惩罚。”
“惩罚？凭什么？”游程扬了扬浓黑的眉毛，“我亏欠你什么吗？”
“于婉，你还记得吧？”
游程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她是我最小的妹妹，我们父母早亡，她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罗修说。
游程怀疑地瞅着他，于婉黑发黑瞳，只是皮肤白皙了点，看起来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至于罗修，银灰色头发，碧蓝色的眸子，一看就是个洋鬼子，这俩人，相差也实在太大了。
显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罗修将手指凑到眼球上，轻轻一拈，摘下隐形镜片，露出乌黑的眼瞳：“喏，我戴了能改变瞳色的隐形眼镜，至于头发的颜色，是染的。
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们陆地上的人，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的面貌。”
游程又是恼火又是郁闷，有人比他更倒霉吗？连枕边人真正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至于肤色，大概是由于一直生活在海底，我们所有的族人，都是偏白的。
如果要按照种族划分的话，我们的确是属于华夏一支的后裔，只不过，我们是史前华夏民族的后裔。”
“那你干嘛要扮成洋鬼子？”游程冷冷地道。
“我是二百多年前去陆地上的，当时的中国，正在爆发鸦片战争，到处都破破烂烂的，愚昧、落后、贫穷，还被一堆国家欺负着。
对我们这些生活在归墟的人来说，去陆地，就是一趟旅行。
你旅游，会选择那样的地方吗？还不把自己憋闷死？”
“你不是华夏后裔吗，怎么不帮他们把八国联军打出去，反而投入敌营？你这种人，用我们的说法，就是叛徒、卖国贼。”游程前阵子刚拍了部抗战片，太慈悲的很熟。
罗修轻轻笑了：“小朋友，在任何生物的世界，所谓弱肉强食，都是不二的法则。
为了填饱肚子，或者为了满足对美味的渴望，你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一条鱼。
你会想到鱼是无辜的生命吗？鱼会愿意成为人类的食物，被你吃掉吗？
螃蟹看到鱼被你吃，会因为觉得鱼很可怜，挥舞着大钳子，来拯救那条鱼吗？
不，不会，这就是食物链，也就是生物链，大自然不二的法则。
一个国家，它的领导者、它的国民，不自立自强，努力变得强大，就会沦为其它国家的‘食物’，被吞噬掉。
就算是真的有超人，也救不了它的，覆灭是它必然的命运。”
仓促间，游程居然想不到反驳他的话，倒是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瞪大眼睛：“二百多年前？！你现在多大岁数了？！”
“三百六十四。”见游程紧蹙着眉头，罗修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们这些生活在归墟中的人类，都有五/六百岁的生命，还可以陪你很久的。”
游程沉默了一下，嘲弄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年龄歧视，但是对老男人，还是没什么兴趣。”
罗修磨了磨牙，冷笑：“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牙尖嘴利。”
游程继续刻薄地说：“我也不知道，原来你是个老男人，还是从海底来的怪物。其实不只是老男人，我对怪物也没什么兴趣。”
罗修瞪着他，恶狠狠瞪着：“你有没有兴趣，都没关系，横竖你的意见不重要。”
游程淡淡地说：“罗修，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很固执。
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必然是全心全意。恨一个人，也必然是全心全意的。
我最讨厌欺骗，最讨厌伤害，谁若是欺骗我、伤害到我，让我回头，让我原谅他，那是万万不能。”
罗修脸上阴晴不定，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哼道：“幸好，我并不在乎你原谅不原谅，喜欢不喜欢。”
“很好，”游程点了点头，“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罗修狠狠咬牙：“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
“于婉，你说过了。”
“对！于婉，那天她约你晚上在舞蹈教室见面，你却爽约了，你知道因为你的爽约，她经历了什么吗？！”
“我知道，”想起那个可怜可爱的女孩子，游程心里一紧，他不是不后悔，不是不懊恼的，但是面对罗修，却硬是作出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宋奎安他们被那颗骷髅头吃掉之前，全都告诉我了。
对啦，那颗骷髅头是什么？该不会，也是进化失败的怪物吧？”
“它跟人类没关系，是归墟里自己冒出来的怪物。
陆地上有老虎兔子，海底当然也有属于海底的物种。”罗修随口解释道，忽然想起被他带歪了话题，又拉了回来，“于婉出事的时候，我正巧回这里了。
一年前再去陆地，才发现她失踪了。
我用我们之间特有的通灵术，跟她的灵体沟通，知道她被害的事，当然要替她报仇。”
“你找上我，也是为了替她报仇？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我除了没有赴她的约会，还做错了什么吗？”游程是真的很不解，对于于婉的死，他的确很内疚，但是没有想到，有人会把她死亡的责任归咎在他身上。
最起码，他根本没有答应过那个约会，所以也不算是爽约吧？
“别装白莲花了，好像你多么无辜。”罗修立起眼睛，怒道，“你没有去，你要是去了，她就不会被强/暴，不会被杀。你就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