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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愿以命换君生,君愿以命换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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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愆渊魔气全部吸纳的连城朗月,用最后一丝清明御龙飞上云霄,直向空中神阵而去。

    “兰梦!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若想守护她,就立刻动手!”

    北司青君听着他的嘶声呐喊,缓缓闭上了眼睛。

    连城朗月,你何其狡诈?

    你要她记你爱你一生,却要她恨我怨我一世悦。

    天脉神音开天,龙气织就的上古神阵在无上神音的推动下缓缓运转,逐渐开启。

    此处入九重天的缝隙是愆渊用魔气打开的,连城朗月将周身魔气注入,天界缝隙立刻便与法阵契合,一道黑色的光束瞬间将他笼罩搀。

    他抬头望着打开的通道,恍惚地笑了。

    直到此刻,他才有点理解当初沧雪的选择。

    无瑕神魄虽然极易受到魔气侵染,但也能压制魔魂,只要他带着愆渊的魔魂一起封印在天界极地的愆渊池中,再封闭这条缝隙,人间这场天命之劫也就该结束了吧?

    千秋、千秋……

    “兰梦,你一定要守住她!”

    你一定要守住她!

    同样一句话,再次从天边悠悠传来。

    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叮嘱,是他从来放不下,也舍不下!

    天下苍生与他何干?

    他是创世神祇,所有的生灵在他眼中,不过是随手一把黄土便能化成无数的玩偶。

    他为的是千秋,放不下的是千秋,舍不下的是千秋,心疼的是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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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月,你看那山下,每一处光亮就是一个故事,个人的生活与感情跟这整个世界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上了,你就忘了我,灭一盏灯,在另外一个角落点燃另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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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往记忆回荡,他黯然一笑。

    千秋,如果我不在了,不准你忘了我!

    你要在我熟悉的方向点一盏灯火,这样……我才能心安!

    即使要永生永世沉沦在黑暗中,只要得知你安好,我便心安了……

    清风朗月般的身影在云端渐渐消失,琴音归于寂静,神阵刹那闭合。

    北司青君一袭孤冷烟青站在山巅,几十位龙神天君满怀沉痛地跪在了地上。

    天边,层层浓云散开,被瘴气遮挡了多日的明月,终于再次向人间洒下了皓白的光芒,可……

    天上地下,却再也找不到那一抹流水桃花的温柔了!

    “你要本君如何告诉她?你要她如何面对这个事实?连城朗月!”

    一夜之间,龙寰大陆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百姓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各大世家的门庭之上已经挂满了雪白的魂幡。

    随后,创世帝月牺牲自己封印邪魔的消息传遍了三国。刚刚摆脱黑暗统治的龙寰大陆,再次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悲恸中。

    可唯独,千秋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朗月,不在了!

    “一把金剪刀,两张桃花纸。巧手细心裁,相思总不成,徒留一地胭脂碎……”

    大红的团花剪不成,最后一片纸屑飘落,殷红的血珠也随之落在了上面。

    千秋怔怔地盯着被剪刀刺破的手指,慢慢地,按上了阵阵刀绞似的心口。

    她心不在焉地低声道:“你们说吧!”

    久候在一旁的放翁和小莲奴全都红着眼睛,主人不在了,他们的神情也看起来蔫蔫的。

    放翁先说道:“主人交代老奴,等他走后再来告诉您一件事,其实他欺骗了您,他偷偷地把您当初所孕的孩子留下了,放在了神衍胎珠里,在万梅山庄养着。

    “主人说孩子不能没有爹爹,所以从自己身上撕下一片魂,化作他的样子陪在孩子身边。主人那个残魂分身虽然言语行动都不太熟练,可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孩子,寸步不离。

    “主人给孩子取名叫连城霁,他说,您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也一定会明白,他为何要取这个名字。”

    放翁虽然是修炼了几千年的梅花花灵,可精灵也有情念情,转述着主人留下的话语,想着主人说这些话时温柔不舍的表情,想着,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主人了,他便语带哽咽,泣不成声。

    可主人千交代万嘱咐的话,他一定要一字不落的说完。

    此时此刻,千秋的眼耳已经容不下任何事物。

    放翁娓娓道来的话语与记忆中的容颜和声音重叠,她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久别的人,在用温柔的嗓音跟她说话——

    “霁儿天赋异禀,已经会叫娘亲和爹爹了,等到开春,霁儿就满一岁了,该抓周了,只是……我怕我回不来了,千秋,你千万要记得,到时候,别忘了……”

    话,终于说完了。

    可无论是转述的人,还是聆听的人,都知道,那真正说话的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怀揣着千言万语,用一生一世的时间都说不完的。

    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脑海中的人影破碎,千秋下意识地向前扑了一下,急着想抓住什么,可等到抓了空,她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良久,才自失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了吗?”

    她开口,声音意外的平静。

    小莲奴的泪水化作一颗颗豆大的清露“啪啪”地打在了地上,它抽搭着说道:“主人说,等他不在了,就让我守在您身边。”

    “还有吗?”她再次相问。

    放翁和小莲奴对视一眼,同时摇头答道:“没有了。”

    “没有了?怎么就没有了呢?”千秋失神地重复着,慢慢地,扬起了一抹笑容,可这一抹笑容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是爱,还是怨恨,竟叫人看不明白。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知道了,你们离开吧!”

    小莲奴说道:“可是主人让小奴守在您身边。”

    “不用了,你们回万梅山庄去吧,只要把霁儿照顾好,就够了!走吧!”

    他们犹豫了半天。

    放翁轻声劝道:“请您保重,主人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您,他希望您能无忧无虑、轻轻松松地活着,您千万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可千秋却始终都没有回头理会他们,整个人好像都魔怔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冥安夙回来时,千秋正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水榭的木板上。雪白的衣裙铺开,丝丝长发逶迤垂在水面上方。

    瘦弱的身影,显得十分的疲惫,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像水中的花瓣一样,轻飘飘地……逝去……

    冥安夙心底泛起了浓浓的心疼和酸楚。

    连城朗月不在了。

    他终是不忍心告诉她。

    他脱下外袍,上前盖在了千秋身上,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怕惊扰了她这片刻难得的安宁。

    他不知道,千秋其实没有睡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千秋冲他微微一笑,起身顺势靠在了他怀里,望着头顶木架上的枯枝。

    “小夙,前阵子,这上面的藤蔓还是青绿色的。”

    冥安夙总觉得她这话里有点什么捉摸不透的凄凉。

    他皱了皱眉,不愿她胡思乱想,便拥着她道:“是啊,毕竟是冬天了,最近几天大概会有一场大雪,到时候,我便带你去看雪。”

    千秋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地笑了笑,“小夙,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雪,也不想像雪一样活着。”

    素手伸出,她用残存的一点灵力在掌心凝结出一片雪花。

    纤薄晶莹的雪花触及掌心的温度,瞬间就融化了。

    丝丝的凉意侵入肌肤,她扯了扯嘴角,“你看,它很美,很脆弱,可也很冷,但它没有福气享受长久的温暖。只要碰到一点点暖意,它很快就消失了,或许注定只能一生孤冷飘零。”

    冥安夙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她的手,从来跟雪一样的冷。

    其实,她不是不喜欢雪,只是不喜欢像雪一样,只能在寒冬里孤独地飘零,一旦靠近温暖,就消失了。

    “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如果你变成了雪,那我就变成风,走到哪儿,就把你带到哪儿,一直陪着你。”

    千秋抚着他那张惊艳得让人越来越不敢直视的脸,轻轻地笑了,“我终究不像雪花,我有家,有亲人,有朋友,有爱我的人,有我爱的人,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偷得这一世重生,前世没有的,这一世都有了,说幸福,也是真心实意。

    可既然是偷来的,就总有归还的时候。

    可是有句话,她不会说出口——

    小夙,如果我将来真的变成了雪花,遇到你,我会躲你远远的,我……不想让你冷……

    这天夜晚,银月如钩,像白玉耳珰挂在了梢头。

    千秋屈膝坐在临窗的桌子上,一手拎着酒坛,一手伸到眼前,将无名指对准了月亮。

    空气中弥漫着无忧天雪的酒香。

    她醉眼迷离,痴痴地笑着:“帝月大神,你看,我把你的月亮戴在手上了。”

    酒入愁肠,最易醉人。

    不流泪,不是不痛。

    不哭喊,不是不伤心。

    清冽的酒在月光下汩汩灌入了喉中,她望着月亮低低地喃道:“你还记得在南兹小舟上那一晚吗?你说过的,女子的第一次弥足珍贵,我给了你,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这辈子,下辈子,永远对我负责的。”

    她晃了晃酒坛,已经空了。

    “嗯?没有了?怎么就没有了呢?”

    她执着地不停往酒坛里看,酒醉含糊的言语带着一丝哭腔,“怎么会没有了呢?连城朗月!朗月!你告诉我,怎么就没有了呢?你告诉我孩子还活着,不就是想让我抱着这个希望活下去吗?可你嘱咐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告诉我,你不在了,我该怎么活?”

    她抱着酒坛,嗅着里面残留的味道,身体紧紧缩成了一团。

    “连城朗月!帝月大神!我也想活下去,为了孩子,为了爹,我也想活下去,可你得告诉我啊,我怎么活下去?空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喃喃:“我这里已经空了,你走了,又把这里掏了个干净。”

    她一下一下地用指头戳着空酒坛子,好像那是某人的脑袋。

    “你总仗着比我聪明那么一点点,总是走在我前面,可你知道吗?这一次你走错了!朗月,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我想让你们活着啊!我想让你们都活着!

    “你看,石珠已经裂开了,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我可以再一次守护你们了,我可以了!朗月,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

    为什么非要跑得那么快?

    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为什么非要傻乎乎的牺牲自己,为一个死人做无用功?

    “朗月,你现在一个人沉睡在黑暗里,是不是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