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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明日愁来明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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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桓微微侧身,众人这才看见那一抹裙裾之中,淡然的身影来。

    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都会把她吹走,穿着粗布衣裳,仍显窈窕有致,素净淡雅。面上敷灰遮住了如雪的肌肤,一双眸子,竟是更加摄人心魄。

    曹操和郭嘉不是第一次见洛真,可仍然觉得天生美人骨,便是如何看都觉得怡人。

    洛真越过曹操和郭嘉打量的目光,直愣愣的望着子桓问一句“你是……曹丕?”

    早在刘氏喊出‘曹将军’时,洛真便已经猜到大概,可子桓那一句‘父亲’喊出去,便如重锤一击,让洛真神智霎时放空。

    曹操本姓夏侯,子桓自称姓氏夏侯也在情理之中。子桓在许都的势力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武将世家子弟能拥有的。子桓负伤所言‘兖州内乱’……这些细微的疑点慢慢浮现在洛真脑海里,拼凑出一个清晰地人影来。

    子桓便是曹丕!洛真心中似乎生出一丝庆幸,一毫喜悦,下一秒便是无尽的内疚。再也没有人有资格原谅自己,便是连快乐都是罪恶的东西。

    子桓微微皱眉,似乎看到了洛真眼中的难过和闪烁。他点了头,随即问道“我是,又如何?”

    洛真苦笑一声“并没有如何,不过是天意难测。”这段对话旁人听了竟不知其意,可当事人却是各自清楚。

    曹操晦涩不明道一句“甄夫人可是不愿嫁给我儿?”子桓闻言,拳头渐渐握紧,一双眼紧紧着盯洛真,似乎也在等待那个答案。

    但实际上,答案如何,他已经不在乎。他放她走,去找袁熙,又等她回来。如今她愿意或不愿意,都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洛真先是一愣,随即抿唇,低眸道“我愿意。”

    面前有清晰的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誓死留在袁府,守着残破的门落,依仗曹操的补给度过残生。可势必,没有丝毫安全可言,尤其是曹操似乎对自己有意。

    另一条,便是嫁给曹丕,进入另一片天地,庭院深冷,无非又是一番尔虞我诈。可就此,曹操的举动便会受到世俗身份的限制,即便垂涎,也该顾忌。

    这是于自身考虑所做的选择,但在心底深处,洛真也是期望嫁给子桓的……若是没有袁熙这个遗憾,或许这段感情能更加完美一些。

    曹操也便再无言语,子桓亦是微微松了口气,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刘氏和彩儿站在一边,在曹操面前倒不是不敢风言风语再说些什么。可彩儿不说什么,不代表便能安稳度日。

    子桓向着曹操唯一躬身道“袁府里的正室家眷皆可保全,子嗣独袁熙幼子,念其年幼亦可保全……只是,其余的人可否交予我处置?”

    袁府不过是曹操囊中之物,子桓如此安排已经达成了曹操树立自己形象的目的,其余交由他处置倒也无妨,便点了头。

    子桓向着彩儿一望,轻笑一声“彩儿?你可还记得我?”

    彩儿双腿止不住的颤抖,自感受到子桓的敌意时便已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不由苦笑一声“自然是记得的。”

    “我记得那时候你尚且是洛儿的丫鬟,如今竟然一跃成了袁熙的妾室,连孩子都是长子……”

    子桓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夏侯娴将一切报告给他的时候,他的心疼不必洛真少半分。洛真有自己的顾虑,或是心软,或是重情,不对彩儿反击。那么自己便亲自来动手,出一出这口恶气。

    彩儿望向洛真一眼,满是惶恐,她以为洛真将事情透露给子桓,借他之手杀了自己。呵,果然自己装的善良仁慈,还不是锱铢必较?怀中仓舒一动,愣愣问道“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仓舒薄薄的嘴唇微动,子桓一眼望过去,竟恍惚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曹操也是一愣,再看彩儿和洛真一眼,忽的想起九年前那一晚。

    彩儿看了洛真和子桓一眼,心知子桓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她。而洛真是否会救自己也是未知数,便干脆慢悠悠捂住仓舒的耳朵,似是决绝道“仓舒不是袁熙的孩子……他是……”

    彩儿转头望向曹操,满腔的怨恨堵在心间,面上却是楚楚可怜道“他是曹将军的儿子。”

    这一句话如一层是激起千层浪,子桓和洛真亦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许多年前那一夜变故。那一夜的险境,埋藏至今仍是一处隐患。

    如今倒是将这处阴暗揭开,真相大白起来。

    曹操看着彩儿双手捂得紧实,仓舒则一双眼睛呆呆望着自己,那眉眼竟真的与子桓小时候很像,心中已是明了。可再看看彩儿和洛真,心中窝气,道一句“滴血认亲,若口出狂言,乱棍打死!”

    彩儿心里自是自信,可面上还是要扮柔弱,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致自己和仓舒于死地,哪能不谨小慎微。

    刘氏亲耳听见彩儿所言,又见曹操和子桓洛真怪异的表情,便知当初必有渊源。可彩儿所生的孩子竟是曹操的?那她的所作所为与当年的洛真相比,更是可恶。心中郁结,刘氏面上仍是笑嘻嘻的下去准备清水,厅中众人面面相觑,各有考量。

    彩儿所言若是真的,那么曹操定不会允许血脉外流,将彩儿纳为妾室,仓舒回到曹氏宗族,旁人再也奈何不了她。

    子桓悄悄拉上洛真的手,凑近耳畔道一句“莫气,我父亲后庭里美女无数,即便彩儿保得住眼前的性命,日后的绊子可都踢得开?免去了我来亲自动手……”

    洛真倒是根本没有同彩儿计较的打算,一是为了仓舒,不忍见他年幼失去娘亲庇佑。二则为了袁熙,尚且以为仓舒是袁熙唯一的子嗣。

    当年曹操对洛真暴行,为子桓打晕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难道仓舒真的是曹操的儿子,还是彩儿为了保命一时随口胡说?洛真很想亲口问一问。

    刘氏却是带着一碗清水回来了,曹操二话不说便执匕首划开拇指,落入碗中一滴血。仓舒虽是没有听见,可见着那个碗递到自己面前,心中已是知道大概,默不作声拿起匕首也划开自己的拇指,落了一滴血进去,便掩面伏在彩儿身上,神情深毅,不知道在思索写什么。

    洛真清楚,血液在水中是绝对可以相融的,滴血认亲本来就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因此很难说加清油或是白矾会对滴血认亲的结果产生很大的影响。就像白矾,无论加与不加,血滴最后都会溶在一起白矾的化学作用只是加快了这一过程而已。

    所以结果已经不言而喻,曹操望了望碗中,皱起的眉头渐渐化开,打量仓舒和彩儿一眼问道“可有名讳?祖籍何处?”

    这便是要给自己名分了?彩儿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眼中含泪道“祖上是彭城人,姓徐。”

    曹操捋了捋胡须道“彭城产玉环,便赐名环,择日接你入府。仓舒可是我儿的小名?倒是个好意蕴,大名便唤做冲。”

    曹冲?洛真忽然有些恨自己的理科知识,竟只知道‘曹冲称象’的典故,其余生平一概不知……

    彩儿再度行礼“谢将军。”

    仓舒则望着曹操不语,他本就聪慧,自是明白了前因后果。洛真早前问他关于家族一事,他看的坦然,如今真的有了更好地家族出身,仓舒也未必有多高兴。

    曹操也静静回望着,父亲二人透过眼神的交流不知传达了什么信息。场面一时有些冷清。郭嘉执起羽扇轻轻挥动,笑道“恭喜将军双喜临门,公子亦填门户,羡煞旁人!”

    曹操被郭嘉一说才总算有了些笑模样,袖口一挥,在驿站大摆筵席,好生宽待袁府家眷。刘氏也是识大体之人,丝毫不提破城之事,满口皆是称赞之语,曹操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这人若不是心机颇深,便是势力无比。无论哪一点,都并不好相与。

    洛真很早便退了,似是头痛。子桓便也失礼告辞,惹得曹操几度不悦,再想起白天里的事情,干脆几杯酒下肚,不去管他。

    夜风习习,子桓脱下外衫搭在洛真肩膀上。带着体温和兰花香气的衣服,让洛真久违的安心。清风朗月,荷池虫鸣,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生怕一开口便是一道鸿沟。

    子桓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握着洛真的肩头不舍得松开,生怕一转眼,便又是经年的煎熬。他说过,放她走,若是还能回来,才能全心全意是他一个人的。可是战火分割,子桓在不知道洛真下落的时候便后悔了。

    这次,即便她的心里还有别人,也绝不会再松手。她不回来,他也会把她找回来。

    洛真的肩膀忽的一紧,便吃痛出声。

    “子桓……我到了,你松手。”

    子桓低头,眼中情绪翻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洛真能感觉得出他周身的悲伤,和脆弱。许久,子桓松开了手,笑一句道“好好休息,准备我们的大婚,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要娶你为妻。”

    为妻?洛真摇摇头“我不过败落官宦人家之女,二嫁身份,没有权势,如何能坐的起这正室之位?”

    更何况,你是曹丕,是魏国的开国皇帝。从太子之争道登基上位,这其中的艰难险阻,都需要一个有着强大家庭背景的女人来与你承担,我不能给你什么……

    洛真心里碎碎念着,却未发觉自己处处在为子桓考虑,甚至甘愿卑微做小。

    子桓宠溺的摸了摸洛真的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没关系,我已经许诺于你,便要做到。”

    无论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任旋,卞夫人,曹操……关关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