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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沉默亦诉尽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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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熙彻夜未归,洛真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早上刚用过了早饭便听朝露说邺城周边出了伙穷凶极恶的山贼,深夜里躲过巡逻的卫兵,闯进了富商金一毛家,捆了府里的全部的人锁进柴房里,等晨光大亮时,一个家丁挣开了绳索才把所有人放了出来。

    金一毛哭耗着奔向库房,却只剩了个空落落的壳子,就是一枚铜钱都没剩下。

    此事上报给袁熙的时候,袁熙便放出榜文,声讨山贼,另劝其余的富商将府里贵重物品看管好,或者交由官家来守卫。

    每个富商都心有戚戚,终是与洛真设想的一样,大张旗鼓的将一箱箱银钱送进了官府。

    洛真闻之微微一笑,笑的朝露一脸莫名其妙。

    官府里,袁熙眉间一片清明,缠绕在心间几天的心事也终于解开了,待处理好这些事情再回府去。

    刘氏也琢磨出其中的意思来,亲自来了疏桐院,赐了洛真一只坠了红玉的金簪子,红玉如血,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洛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行礼道“母亲,我本就是袁府的人,所做之事也只是分内事,此等大礼,实不敢收。”

    刘氏微微笑道“洛儿聪慧,你我之间说话不需说的明白便可知心意,好生收着吧。”

    洛真心神一动,稳稳接下了那只簪子。

    自此袁府里的风向,似乎又变了,那偏向吴琦岚一边的众人又被拨动着向洛真偏过来。郭宜安带着秋月来时,洛真已经等候了许久。袁维秋着一身杏黄色襦裙,梳两个髻,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见人便笑,倒是好教养。洛真心里叹息一声,有多少纯洁的好孩子败在了父母手里。面上却是笑意道“秋月可喜欢学琴?”

    哪知秋月一听这句话,本来笑意融融的脸顿时闪过一丝委屈,看了看郭宜安才点了头“秋月喜欢……”

    郭宜安尴尬笑道“秋月本喜欢跳舞,我却觉得那是献媚之物,不愿让她学习。改而学着弹琴,将来与弟媳一样,成为大家闺秀,许个好人家。”

    洛真怎会听不出郭宜安这话刻意奉承自己,微微一笑“我们先来看琴吧。”

    郭宜安牵着秋月的手便要随着洛真向内室走去,却忽然看到了彩儿引着一袭紫色的身影,婀娜有致,向着堂前走来。洛真回眸一看,来人手里牵着另一个小姑娘,着一身水蓝色裙裾,粗略看去竟与秋月七分相似,不过身量不足,略显童稚。

    寒绯着一身紫色裙裾,秀发挽了个松散的发髻,一根银簪别在脑后,格外雅致。细看她的面容,一双媚眼如盈盈秋水,皮肤晶莹剔透,与郭宜安相较,自然年轻又美丽。她上前一步施礼道“闻说甄夫人有意教冰凝七弦琴,寒绯亲自前来拜访,以表谢意。”

    郭宜安看到寒绯便心生妒意,早就恨不得一双眼睛光是看着便能剜下她的肉来。可闻听寒绯此言,顿时便转了头看向洛真“弟媳莫不是,也要教冰凝?”

    郭宜安昨日一番话虽未明说,却是只想让洛真教秋月一人,甚至根本不让寒绯知道才好。难道是洛真没明白其中意味?

    郭宜安满脸的疑惑看向洛真,却看到洛真也顿时惊讶起来,疑声道“莫不是你,误会了?”

    这下寒绯顿时窘迫起来,转眼看了看彩儿,躬身道“确实是这位丫鬟来请我来此的。”

    洛真顿时皱起眉来,厉声道“彩儿!我分明是唤你请的郭夫人,你怎会带错了人?”

    彩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委屈不已“可能是奴婢听错了……还望各位夫人恕罪。”

    洛真怒色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明日收拾着,回甄府去吧!”

    此话一出,堂里的人都惊住了。寒绯将头压得低低的,仿佛早已习惯做尽卑微姿态。而郭宜安则愣愣的望着洛真,倒没想到洛真如此盛怒,将要把陪嫁的丫鬟赶回去?一时想要开口,却是语塞。

    朝露也不知其意,也跟着跪在一边“请夫人饶恕彩儿吧,先前……”

    朝露自然记得洛真确实是派了她去告知了寒绯,不过是今日忽的遣了彩儿去请寒绯,那此情此景又是为何?

    朝露还未说完要说的话便被彩儿哭着,推搡着拉了出去。

    这下寒绯算是明白事情由来了,连忙尴尬笑道“无碍,姐姐和甄夫人既然还要忙,我这便带着冰凝先走了。”

    郭宜安轻轻嘁了一声,昂起脸来,眉梢一抹得意之色。洛真余光里瞥着,弯起了眉眼笑道“寒夫人是头一回来疏桐院,若是这么急着走了,倒显得我招待不周了。且看冰凝活泼可爱,不若留下和秋月一起学琴,不过是填把椅子的事,嫂嫂觉得如何?”

    郭宜安被这一连串的事搞得莫名其妙,如今洛真话锋一转,又将视线引到她身上来了。顿时眯起了眼睛,不情愿道“自然听弟媳的安排。”

    洛真笑得爽朗“那我们便去内室吧。”

    一张琴在洛真手下,如涓涓细流,十指轻挑,华音绽放。秋月从开始的不愿竟也生了几分兴趣,拉着郭宜安的手笑的开心。而端然立在寒绯身侧的冰凝,却是保持着安宁的微笑,像是个看尽沧桑的老人般,叫洛真不禁蹙起了眉。

    秋月冰凝两人轮番弹了会琴,寒绯便起身告辞了,洛真也随之去,屋里便再次只剩了郭宜安和秋月。

    郭宜安面色有些不悦,却不敢表示出来,只满怀怨气的问一句“弟媳为何要拉上冰凝?”

    洛真故作惊讶“嫂嫂,我带上冰凝可是为了你着想,寒绯若是知道你要秋月学琴却没带冰凝,该如何想?若是她捅到母亲那里去,母亲又如何想?再者,等大哥征战回来,枕边风一吹,大哥又该如何想?”

    郭宜安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你做得对,倒是我想的不周了,好在歪打误撞解决了此事,如此一来还该谢谢你那个小丫鬟。”

    洛真冷冷道“彩儿犯下这样的错误,惹得嫂嫂不快,我怎会把她留在身边,趁早送回甄府去了。”

    郭宜安闻言又是一阵感动,自此更是对洛真言听计从。而彩儿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收拾了行李,拜别了洛真便上了马车,向着无极县去了。

    洛真看着马车颠簸,渐行渐远。轻轻叹息一声,此后的路再艰难,我也只有一个人走了。

    袁熙回来的时候,天色也晚了,朝露点起了灯盏,却是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是。

    洛真正在喂花狸,小花狸与洛真越来越熟,如今已经可以放出笼子,随意的伏在洛真的裙角边。

    袁熙想要上前逗弄它,小花狸却忽然间炸了毛,窜到躲在洛真身后向着袁熙呲牙。袁熙不禁失笑道“果然和你主人一样呢。”

    洛真放下手里花狸的食碗,抬眼笑道“解决了?”

    袁熙点了点头,富商的家私尽数运到了官府,暗中借用调度军资,可保前方无忧。

    “不过我有一个坏消息。”

    洛真莞尔“什么坏消息?”

    袁熙轻笑一声将洛真揽进怀里“此后,我便可清闲下来,日日守在你身边了。”

    洛真不动声色的将袁熙推开“姐姐这几日该也是想念你。”

    袁熙不解“你可还是在生我的气?洛儿,你怪我不信你?我却也有自己的苦衷……”

    洛真伸手掩住了袁熙的唇,淡淡道“姐姐丧子,不管真相如何,我总归是难辞其咎。你若此时还与我亲近,恐怕更是让我以后的日子难过了。我们走到这般地步,我亦没有资格怪谁,如今要做的,便是让你来维系袁府的平衡。”

    袁熙自然懂得洛真所言,若是起初不去凌波院便好,而如今弄得小心翼翼,哪会与曾经一个模样?

    袁熙叹一口气“罢了,我这便去。只你别贪凉,晚上备好被子。”

    洛真点头,在氤氲的光影里,袁熙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心事重重,像是蒙了一团雾一样。自己似乎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袁熙去了凌波院,吴琦岚自然欢天喜地起来,早先刘氏和府里众人不待见洛真的时候,自己还颇为得意。自从洛真拿出嫁妆贴补家用,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刘氏开心,送了她那只吴琦岚一直想要的红玉簪子。府里的风又开始变了方向,好在袁熙还算惦念自己,否则这日子定是没法过了。

    吴琦岚本就不是省油的灯,洛真自然清楚她的性子,故而将袁熙拱手相让。一则为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风平浪静,二则自己仍是完璧,若与袁熙同房,一切都白费了。

    朝露剪了烛芯,服侍着洛真睡下了。

    彩儿还在路上颠簸,她却不是回甄府,而是到了无极,寻个小院住下,安稳待产。

    手里还握着洛真塞给她的细软,里面是洛真特意给她留的银钱,足够她生活所用。彩儿嘴角挂着一抹奇异的微笑。

    天边一轮弯月,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