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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阕祭真魂现孰人不为痴情苦07(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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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棺中的女子静静沉睡着,也不知道能否听见他的轻语,然而在他埋着头,任那冷冽的寒气侵蚀灵魂的同时,袖中忽地有什么冒出了金红色的光芒。

    青影侧过脸去,长眉一挑,那发光的物事便如雀儿一般飞出,竟是那君华鉴郎。

    镜池中伏尧的血还残余了小半,红艳艳的,宛如最珍贵的玛瑙翡玉。

    “咦……”

    他端详了那血池半晌,忽似想起了什么,眉梢一扬,露出些惊喜诧愕之色锎。

    而后,便是手心一翻,那君华鉴中的鲜血飞溅空中,凝作一颗颗圆润的血珠,又是一个拢聚,齐齐向着那冰棺女子眉心上方飞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冰棺散发的森森寒气可冻结万物,可那血珠竟对视若无睹,径直穿过这道天然屏障,落在那万年寒冰之上,如火焰遇着油脂一般,滋滋地燃烧起来。

    “至阴至阳至善至邪之血……竟真是至阴至阳至善至邪之血……”

    他神色似浮云一般复杂地变换着,似是悲尽喜来,又似喜极而哀,目中神失,只喃喃自语,“师父竟未哄我……这世间,竟真有这……违背天理伦常之物。

    他似痴似狂,最后,俯下身子,深深地望着冰棺中已沉睡千万年的女子,“我本以为……再也没有见你的机会了。”

    隔着厚厚的寒冰,他噙着泪光,在女子的面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千年之后,你将转世……”

    “而我……会去寻你。”

    ……

    耳畔听见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有谁在哭一般,听得人心酸发苦。

    不要哭……不要哭,我在这里呀,我在这里……看着你呀……

    兮予迷迷糊糊这般想着,长长的睫羽动了动,而后,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雪白,有节奏地起伏着,有什么正轻轻地打在她身上,却又被什么挡住了,她伸手探去,竟发觉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

    她支起身子来,方发现自己竟躺在雪白骏马的背脊上,有人细心地做了布置将她安放其上,让她不至于在中途的颠簸中跌下马背。

    她这一起身,身上袍子滑落下去,顿时纷纷扬扬的雨丝飘落面上,凉凉的,冰冰的。

    果真……下着雨呢。

    天色很暗,辨不清时辰,也不知身在何处,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几乎记不起昏迷前的一切,直到抬眼,望见了那道白色。

    有一人背对着她,手中攥着缰绳,淌着水花,孤零零地走在马的前方,身上的白色衣衫皆被雨水打湿,长长的青丝如黑绸般紧贴背后,衣角、靴身皆沾着泥泞,与他一向整洁清爽的形象大相径庭——而身上的外袍……不知所踪。

    莫非……

    她扯下身上的衣袍,发现果真是他来时穿的那件,想到是他在她昏迷时为她覆上遮雨的,心中一动,却又浑不是滋味。

    “喂……”

    她犹豫一会,最终是开了口,“你……你淋湿了。”

    没有回音。

    她有些诧愕,咬了咬唇,又道,“我已经醒了,你不如上马……与我一起,快些找个地方避雨如何?”

    依然没有回音。

    那人只是这般牵着马往前走,连一个回眸也不曾给予。

    “喂你……”

    见他这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态度,她有些气恼,正想开口质问,忽地发现他左手臂不自然地垂落而下,有什么鲜红的物事,正沿着袖口不断滴落而出,与雨水混在一起,在地面上溅开一朵朵猩红的小花。

    眼睛一下便睁大了,也不顾那血素缁的高大,她匆急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险些崴了脚,可顾不上喊疼,又急匆匆地朝他奔去,“你的手……”

    回应她的,是一道森冷的锋芒。

    那人没有转身,可反手送出的宝剑剑尖,正好直直地指向她的喉间,仅有一拳之隔。

    兮予愣在那里,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能见到他被雨打湿的耳廓,甚至侧脸刀削般的轮廓,可是,却瞅不见他的眼,更看不见他的心。

    这般对峙一会,伏尧又手一收,将那锋芒掩在长袖之下,而后,继续缓缓地,朝前走去。

    自始至终,他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可是,却比最绝情的语句,表达得还要清楚。

    他不想跟她说话,不要被她触碰,甚至……连见她一眼,也不愿意。

    她怔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清冷背影,最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不懂……

    在她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的态度突然变得这般古怪?

    像是……陡然划分了界限,不许她再靠近自己的世界一厘。

    就这般,他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像被绳子绑住,又像隔了深渊,离不开……也靠不近。

    我在你的咫尺,而你……在我的天涯。

    忽然间,前方人停下了脚步。

    兮予心中一喜,以为这关系终于有了变化,哪怕他是要骂她训她质问她,也好过这般令人尴尬的冷漠。

    可伏尧只是将宝剑抽出,横在胸前冷笑,“好啊,你们这群畜生,也敢觊觎我的血么?”

    兮予一惊,却陡闻四围狼嚎乍起,侧眸一看,竟见到在这两旁树林草丛之间,亮起一盏盏绿莹莹的灯笼,在这阴暗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而血素缁也长嘶一声,浑身肌肉紧绷,竟是直接进入备战状态。

    这声音彷如暗号,阵阵窸窣声中,有无数高大的黑色影子幽灵般行出,显现身形,为首一只巨狼,竟连眼珠也是血一般的红色。

    ——竟是那以残忍血腥而著的野狼群!

    兮予从未见过这般可怖阵仗,此刻只觉血液冰凉,浑身发颤,一咬嘴唇强定心神,她扯住马鞍便朝伏尧急道,“快!快上马!趁它们还没围紧,我们冲出去!”

    可伏尧依然闻若未闻,只从容抬手,将额前打湿的碎发拨至耳后,才望着那为首的巨狼哂笑道,“可惜了,我的血,却不是谁都用得的,想要——便以自己的血来换罢。”

    “嗷——”

    那妖化巨狼竟似通晓人性,被这般冷语一激,仰头发出一声长嗥,顿时四围豺狼扑腾而起,齐刷刷地朝着伏尧所在之地扑去!

    兮予血液瞬间成冰,不顾一切想冲上去,不料那血素缁一扭头将她拦下,又俯身头一拱,将她轻柔的身子抛上天空,再用肩背稳稳接住。

    兮予有惊无险,愕得张大小口,不解这灵兽此番用意,而待她转头看向伏尧,见得眼前景象,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昏暗夜色中,那一身飘逸白影如地府前来的索魂修罗,执一把雪亮宝剑,身姿蹁跹地在群狼之间游走,跳着一支名为屠戮的舞蹈。

    手起刀落,血花四溅,他每一个动作,都会轻轻松松地收割走一条性命,如此简洁,又如此效率,漫天血舞中,连那一身白衣,也惹来片片猩红,如朵朵盛放的彼岸花,接引生灵前去安息之地……

    明明,是如此血腥而邪肆的画面,却又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窒息……

    兮予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只觉得胸腔某样物事正不可理喻地撞击着……她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杀气四溢的模样。

    他可以下令将居心叵测之人酷刑毙之,也可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让人自断肢体,更可以驾着千军万马摧毁一个国家,可是……她从未见过他亲手杀生。

    不知是否血色映入瞳仁,那宝玉一般的赭色眸,此刻竟放着血红的光,明明是同样清冷的脸,却像是……变了个人般。

    直到,他一剑***最后一只凶狼头颅,立在尸海之上如泰山般屹立不动,她才回过神来,从血素缁上跳下,担忧地朝他奔了过去。

    他的身上……好多血,她一想到会不会有些是他的便心急如焚。

    她决定了,这一次,即便是他用剑割破她的喉咙,她也再不能看着他不管!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他只是,在她奔近的时候,忽地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华儿……我撑了这么久,终是……”

    他闭着眼眸,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然后,倒了下去……

    “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