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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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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大户人家年前越是忙碌,俗话说腊祭百神,所以打从一进腊月,几乎就没有得闲的时候。

    陈氏忙得脚打后脑勺,恨不能把自己劈成好几份儿来用。

    腊月初八这日,陈氏往三房屋里来。

    “大娘。”沈福喜乖乖地叫人。

    “福喜真乖。”陈氏摸摸福喜的头顶,顺口夸道,然后对赵氏说:“今个儿宫里赏了腊药,我给你送来。”

    丫头们端上来几托盘锦盒上来,上面都贴着笺子,多是虎头丹、面药、屠苏酒一类。

    “打发人送来不就得了,还劳烦二嫂跑一趟过来,得空就得歇歇才好,可别累坏了身子。”赵氏连声道谢。

    陈氏叹了口气说:“我也不过来你这边躲躲清静,不管在哪里,都有做不完的事儿,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苦,难为大嫂之前管得那样整肃,不过也难怪她累了一身的病。”

    “事儿总是做不完的,别太苦着自己。”赵氏看出陈氏这该是有事而来,最后目的还没说出口,这会儿是在倒苦水罢了。

    果然,没说几句,陈氏就一脸恳切地对赵氏道:“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年前年后的事儿着实太多,除了家里忙年待客之外,还有亲友故旧之间送礼等事,我又是头一年当家,顾得了头顾不到尾,阿赵,你就当是疼疼我,帮我一两个月吧?”

    其实到手的管家权利,陈氏哪里那么愿意让出去,但过年这些事儿着实太过琐碎,又有许多的讲究,大娘子郭氏病得起不来炕,也不能总去搅扰,

    当初郭氏进门后,是被田氏带着,慢慢学着管家的,她这一病倒,所有的事儿一并压在了陈氏身上,哪里忙得开交,有些着实拿不定主意又查不到旧例的,就只好硬着头皮去问田氏,总好过做错了丢人现眼的强。

    但是几次三番这样一问,田氏便不耐起来,她已经有些年头不管家了,被问烦了便道:“你自己忙不过来就找个人帮你一起张罗。”

    这话虽然说得并不严厉,但也让陈氏羞窘得满脸通红,不敢再去麻烦田氏,回去想了想,只好来找赵氏。

    赵氏却并不想插手管家的事儿,自己毕竟是田氏的外甥女,一旦插手府中的银钱事务,以后分家时难保不落人埋怨,做好做坏都得不着好。所以嫁过来这些年,她只管着自己院里的事儿,从不往公中伸手。

    郭氏病倒的时候,田氏其实属意将中馈交给赵氏打理的,好在她没有直接说,私下找赵氏商议,赵氏连忙推了出去。

    当初都没插手,此时赵氏更加不会搀和,抱着女儿道:“二嫂,真不是我不帮你,可是福喜缠人得紧,一会儿都离不开,我也是没法子的。”

    沈福喜伸手圈住赵氏的脖子,做出一副缠人的架势。

    陈氏又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赵氏不爱插手这些,但若必须要在赵氏和温氏之中选一个,她肯定是想找赵氏的,温氏那人心窄又小性儿,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坏心思,嘴上却总是说不出句中听的话,若非逼不得已,她才不愿跟温氏打交道。

    赵氏也明白这一节,推辞了几句,见陈氏是真心想找个人帮忙,这才建议道:“二嫂不如去找阿文。”

    陈氏闻言眼睛一亮,嘴角也翘起来,拉着赵氏的手道:“这可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多亏你提醒我。”

    赵氏说的阿文就是文氏,大房长子沈昕业的妻子,去年刚嫁入沈府,说起来是沈家的嫡长孙媳,现在开始学着管家也是名正言顺的。

    “难怪我管家总是丢三落四,我这脑子就是没你们灵活。”

    陈氏得了主意虽然高兴,可还是略有些遗憾,她最想的还是跟赵氏一起共事,因为两个人年纪相仿,平时本就能说得上话,而且赵氏跟田氏又那样一层亲近关系,若是有什么事儿拿不准,让她去问问也是方便的。

    不过聊胜于无,找文氏也总比找温氏要好得多,两个人姓氏念起来很相近,性子却差得十万八千里。

    陈氏得了主意,便风风火火地带着人走了。

    赵氏也松了口气,狠狠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道:“福喜太聪明了,今个儿表现得真好,等会儿咱们喝腊八粥好不好?”

    沈福喜闻言眼睛一亮,总是吃奶吃糊糊什么的,虽然营养上肯定没问题,但着实寡淡,嘴巴里总是没有味道,腊八粥虽说也不是重口味,但也总好过没有。

    赵氏见女儿高兴,便也不等沈三老爷和沈昱靖回来,先吩咐人盛了腊八粥上来。

    很快就有人提了食盒进来,就摆在内室的小炕桌上,晶莹剔透的青白瓷,盛着粥点和精致小菜,让人看着就不由垂涎三尺。

    沈福喜扶着炕桌站着,垫脚细看正中宽沿碗里的腊八粥。

    呃?是我眼花了么?

    沈福喜抬手揉揉眼睛,这八宝粥,看起来似乎怪怪的。

    她正努力分辨着腊八粥里都放了什么东西,就听赵氏说:“腊八粥里放了羊肉、胡桃、松子、榛穰、乳覃、柿子、栗子、枣……”

    画风太奇特……沈福喜听得一哆嗦,这些乱七八糟的煮出来真的能吃么?

    当然,赵氏也没打算让她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只用勺子盛了些稀汤出来,晾到正好入口的温度喂给女儿。

    沈福喜咬牙尝了一口,咦,味道似乎还不错,这才欢喜地吃了小半碗。

    不是她饭量小,而是沈三老爷从宫中回来,赵氏便不肯再继续投喂了。

    “阿娘,粥。”沈福喜现在已经能咬准大部分字音了,但却还说不成长句子,想表达什么,只能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往外蹦。

    “呦,腊八粥都喝上了啊?”沈三老爷在屏风后面换好衣裳,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登时笑了,偏身坐在炕上,把女儿半圈在怀里问,“福喜喜欢喝腊八粥?”

    沈福喜心想,倒也不是多爱喝,可原本还没觉得饿,但是几勺稀粥下肚,把饿劲儿全勾起来,然后就不给了是什么节奏?

    “饿,粥。”沈福喜表达不出这么复杂的思想感情,只能继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赵氏这才想起来,满脸懊恼地说:“以往上午都给她吃一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今个儿二嫂来我就给忘了,难怪福喜饿了。”

    沈三老爷闻言,忙又盛了一小碗稀粥,小心翼翼地喂女儿吃。

    沈福喜喝饱了,这才舔舔嘴唇,喊了声:“阿爹!”

    沈三老爷也不嫌弃她脸上还沾着米汤,亲了一口才交给阿许去给她洗脸。

    “今天冕山路有消息送进京,我跟着看了看,前线战事虽未大捷,咱们也一直是占上风的。只因为如今天寒地冻,两边都不不好施展,倒更像是进入了休战时期。”

    赵氏闻言微微放心,无论如何,前头平安就是好事儿,好歹能安心过个年,“我叫人回家送个信儿,也让阿娘安安心。”

    “腊八粥和屠苏酒也都送一份过去。”沈三老爷叮嘱道。

    “这还用等你回来说,一大早就打发人送过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家常话,门帘子一挑,沈昱靖裹着满身的风雪就进来了。

    赵氏忙叫人给他解了斗篷,细看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冰霜,脸上一沉问:“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沈昱靖一张口就都是寒气,半晌才有些咬字不清地说:“今个儿本是跟天元表哥出去的,正好遇到表哥的同窗好友,便跟着他们一道去了皇觉寺,本想用过腊八粥再回来,谁知那边却出了事。”

    赵氏听得心惊肉跳,一边叫人打水给儿子洗脸,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似乎是有两拨人闹起来了,听说还打死了人,表哥的同窗有好事之人,非要过去一探究竟,我和表哥不敢多待,租了马急急地赶回城来了。”沈昱靖用热水洗过脸,又被赵氏灌了一碗热茶,这才稍稍缓过来一些,说话也清楚多了。

    沈三老爷原本并未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此时听到打死人了,这才坐直身子,皱眉问:“什么人这样大胆?”

    皇觉寺不是一般小寺小庙,宫中贵人都多有替身在寺内出家修行,寻常人别说是打架闹事,连口角都不敢在寺内争斗。

    沈昱靖沉默片刻,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略带犹豫地说:“出来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好像是大长公主府上的。”

    他说完又赶紧道:“只是当时离着远,场面又有些混乱,儿子看得并不清楚,许是看热闹的也说不定。”

    如今被称为大长公主的只有一个人,便是与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今上继位之后,加封其为秦国大长公主,十分尊敬。

    一听是大长公主府的人,沈三老爷和赵氏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看得懂的眼神。

    “你赶紧上炕暖和暖和,福喜刚吃了腊八粥,你也趁热用一些。”赵氏关心地把儿子撵上炕去待着。

    沈三老爷捋着胡子说:“这件事你没搀和是对的,休要再与旁人提及此事,不要心生好奇就再去打听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