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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到了地方,裴子扬率先跳下马车。不及站稳身形,他便回过身拉住左思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下来。

    贤王府的下人上前通传,没过多久,穆府的管家就亲自迎了出来。他像是早就料到贤亲王会来一样,笑盈盈地说:“奴才叩见王爷王妃!我们大人吩咐过了,若是贤亲王殿下前来,直接请您进去便好。”

    裴子扬摇头笑骂道:“这小子……”他侧首看了左思一眼,吩咐道:“你还是进去同他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

    管家一愣,眼珠扫到左思裙摆处精致的波浪水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虚虚地打了自个儿一个嘴巴子,“瞧奴才这蠢劲儿,王妃在此,自然是不可轻慢了。还请殿下移驾正厅,稍坐片刻。”

    裴子扬轻轻“嗯”了一声,拉着左思熟门熟路地走进穆府。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头便又来了人,请王爷王妃入内。

    左思落后裴子扬半步进了屋,一直跟在他身后面。绕过一张松鹤屏风后,就看到穆聆风躺在竹塌上,惨白着一张脸。看他唇色发紫,精神倒是很好的样子。见他们来了,还笑嘻嘻地说:“微臣给贤亲王请安,给王妃请安。”

    他满脸的笑意,声音却是嘶哑难听至极。裴子扬当即皱了眉头,道:“闭嘴。”

    穆聆风一向听他的话,讪讪地闭了嘴。

    左思看不过去,拉了裴子扬一把,“你怎么这么凶呀……聆风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裴子扬扬起下巴,极其高傲地说了一句,“又不是我让他救我的。”

    “喂!”左思还要再说,却见穆聆风翕动着嘴唇,哑声笑道:“嫂子,你别怪子扬……我受伤之后,他比谁都难受,指不定心里头多自责呢。”

    左思怔了一下,抬眼看向裴子扬。以她对裴子扬的了解,搞不好还真是这样。

    裴子扬似是被穆聆风说中心事,抿着唇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难免有几分尴尬。

    恰好在这时,门口冒出个探头探脑的婢女。她手上端着个红木漆盘,上头放着一盏参茶。见王爷王妃在内,她便犹豫着要不要按时呈上来。

    左思心细,见了就说:“拿过来吧。”

    婢女依言奉上参茶,左思正要接过,就见裴子扬突然捧起茶杯,然后摆了摆手,打发那婢女下去。

    穆聆风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殿下,您不会是要亲自喂我吧?微臣可受不起啊……”

    “受不起也得受着。”裴子扬捏开他的嘴,一边往里头灌参茶,一边道:“谁让你自作主张,让我欠了你一条命。”

    “咳咳……”穆聆风好不容易喝完,低声道:“子扬,我不用你还我什么人情。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裴子扬微微一怔,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一旁的左思眉头一挑,禁不住说:“你俩干嘛呢,你侬我侬的,忘了我还在这儿呢吗?”

    穆聆风看着她笑道:“嫂子,我说的是真心话。子扬和我可不一样,他的命可值钱了。我穆聆风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要是战死沙场,指不定还能追封个大官当当。只要将来子扬能够入主四海,我穆某人也就算是死得其所了。”

    裴子扬皱眉道:“胡说八道。”

    穆聆风辩驳道:“我哪里胡说了?子扬你做太子,乃是我毕生所愿,亦是民心所向。”

    “民心……吗?”裴子扬挑唇一笑,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无奈,“可这场夺嫡之争,却是老百姓所奈何不了的。”

    “我不管那些。”穆聆风坚定地说:“我只知道,我穆聆风今生只认你一个太子,一个君王!”

    裴子扬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动容之色。他抬起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拍拍穆聆风的肩膀,却突然想起他的伤来,猛然间收回了手。

    “你的伤怎么样了?毒都清了吗?”

    “已经不碍事了。”穆聆风含笑看了左思一眼,“还要多谢嫂子,方才让人派来神医。钟家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解了我身上的余毒。”

    裴子扬似是松了口气,左思却仍面色紧张,狐疑地看着他道:“聆风,你的毒真的解了吗?为何我觉得……你的手臂……”

    穆聆风愣了愣,苦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嫂子。嗯,这只手……倒还是能用,只是拉弓射箭,恐怕是不行了吧。”

    “什么?”裴子扬吃惊道:“可你素日最喜欢的……不就是拉弓射箭吗?!”

    穆聆风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上战场,日常活动还是没问题的。”

    “可你是一名武将!你说过,你要将每一个来犯的宵小赶出我大齐的疆土……”裴子扬想起穆聆风曾经和他说过的豪言壮语,心中又是自责又是痛惜。

    一位战士不能上战场,这将是怎样的遗憾?

    简直太残忍了。

    穆聆风摇了摇头,乐观地说:“我并不这么认为。若不是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战场上送死。只要子扬你登上皇位,定是一代旷世明君。到时候四海升平,天下一统,我也就没有上战场的必要了。”

    裴子扬:“可是现在,东有倭寇,西有吐蕃,南有大理,北有蒙古。大齐看似地大物博,实则被围困在中原大陆,危机四伏。我虽并非主战一派,但是有些仗,恐怕还是不得不打的。若是少了你这个前锋,就如同断了我的左臂一般啊!”

    穆聆风哈哈一笑,“原来我这么重要吗?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好吧!这次高丽一役我都看在眼里,子扬你带兵有方,军中纪律严正,卒伍精强。少了我一个,根本不会影响你的胜利。”

    裴子扬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长叹一声,道:“罢了,这次是我欠了你的,兄弟。”

    “既然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穆聆风笑道:“对了,你怎么还不恭喜我啊?今天早上皇上派人来颁了圣旨,说我战功显赫,晋封我为正三品护军参领呢!我这晋升速度,就是比起当年的左晖左大人也不差呀!”

    左思见他提起自己的父亲,温颜笑道:“这我可要说句公道话。家父当年虽然也是尚未及冠便官至三品,但他乃是文官,除了从龙之功之外,并没有你这样显赫的政绩和军功。所以说论起咱们大齐朝的青年才俊,没有人比你穆聆风更加传奇呢!”

    “嫂子说话可真好听,比某人中听多了。”穆聆风瞥了裴子扬一眼,笑呵呵地说。

    裴子扬睨他一眼,冷声道:“你这受了一回伤,胆子倒是大了不小。”

    左思也觉得两个人比起过去,好像更亲近了不少,可见战场的确是个培养兄弟情的好地方。

    三人说了大半天的话,穆聆风也有些乏了。左思适时地拉了拉裴子扬,示意他该告辞了。裴子扬点点头,正要起身,就见管家匆匆来报,道是安家兄妹来访。

    对于安二,穆聆风一向是不大待见的。可安汐和她哥哥不同,穆聆风对她朝思暮想,自然不会忍心将她拒之门外,于是便叫管家请他二人进来说话。

    左思最善于察言观色,见他神情就大致知道穆聆风心中所想,不由笑道:“你和安信怎么还是这么不对盘呀?”

    穆聆风轻嘲道:“商人,钻营取巧者也。就算他安家是京城首富,也是一样。”

    “可你对安家大少和安汐姑娘就没这种敌意啊?”

    穆聆风:“安仁是武将,身手了得,我佩服他!至于安汐姑娘,她身上没有半点铜臭之气,和安二不一样。”

    左思还要再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生怕穆聆风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让安信听了不舒服,就没再说话。

    安家兄妹一进屋,两人便恭恭敬敬地向裴子扬夫妇下拜。裴子扬亲自扶起安信,淡淡笑道:“安二,咱们兄弟几个可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安信遗憾道:“聆风重伤在身,二皇子忙于准备婚事,只怕这些日子咱们都难以聚首了。”

    在场的几人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去年众人齐聚贤王府喝酒的情景。当时他们尚且不觉得什么,如今才发觉,不过大半年光景过去,竟是再没那种机会了。

    裴子扬长叹一声,拍了拍安信的肩。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穆聆风一眼,这才与安信错身离去。

    回府的路上,两人都有几分沉默。左思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见裴子扬心事重重的样子,十分心疼。

    左思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和声细语地劝道:“子扬,你不要太过自责了。我这么说或许很自私……但我看得出来,受伤的不是你,聆风他很开心。”

    裴子扬勾唇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柔荑,“我只是突然间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的期望那样沉重,沉重得超乎了我的想象。”

    左思和煦地笑道:“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啦,我相信你。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

    看着她绚烂如同阳光般的笑脸,裴子扬心中的阴霾神奇的烟消云散。他释然地笑了笑,低头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他禁不住感慨,“心心,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这话该我说才对。”左思一双含水的眼眸低垂,娇羞无限地说:“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京里的日子,我有多么煎熬。”

    裴子扬勾住她的后脑,将左思按在自己怀里,低声承诺道:“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离开你。”

    “嗯!”

    许是小别胜新婚,左思与裴子扬两人自打重逢之后,果然愈发黏糊起来。不仅同吃同住,甚至连裴子扬外出行走,左思也在旁作陪。久而久之,裴子扬的部下都与左思愈发的熟悉了。

    有一次左思与裴子扬一起去安家做客,秋氏拉过左思,十分关切地说:“你这都几个月了,还敢到处乱跑,亲王殿下也舍得呀?”

    “不碍事的。”左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一脸幸福地说:“这孩子生来乖巧,从来没叫我难受过。太医也说了,多动一动,对生产有利。”

    秋氏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突然间,她突然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她垂眸看向左思的肚子,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绯心,给你安胎的太医……可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