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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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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望和雷克思合力拉开暗门,雷克斯大着胆子开了手电,只见那暗门之后是老长一段几乎垂直的台阶。

    台阶很窄,只有一丁点下脚的地方,宁望猫着身子跟雷克思一起走下去,这是一条挖得很粗糙的地道,湿气重,能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台阶最下方依稀漏进一抹淡淡的光,雷克思将手电交给宁望,自己从后腰里摸出一把枪来,回头见刺猬头青年张口结舌的样子,一脸“大惊小鬼”的表情晃晃手里的枪:“假的!”

    宁望心里那只战战兢兢的刺猬才松弛下来。

    下了台阶向右拐,很快就到达了光源所在处,这是一个很大的人工开凿的地下室,和那些台阶一样,做工粗糙,四周挂着汽灯,成排的单人床铺挤挤挨挨地排开来,目测有好几十张,就是那种医院用的折叠病床,病床上零星地躺着一些人,大概有二十来人吧。一开始宁望还担心被他们发现,不过很快就发觉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些人不是昏睡着就是迷迷糊糊意识不清醒,不过他们的状态看起来着实很糟,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萎靡,这景象让宁望一下就联想到解放前一大群烟鬼窝在乌烟瘴气的烟馆里抽大|麻的画面。

    “这些哥们怎么回事?个个整得跟阿凡达似的?”雷克思惊叹道。

    宁望:“我觉得像阿凡提。”阿凡达至少身强体健啊。

    见附近没有危险,雷克思收起仿|真|枪走进洞穴大堂。病床上的人十分寒碜地盖着潮湿的被褥,床边顶多就放了杯水,许多人痛苦难耐,被子和水都踢到了地上,也没有人管他们。宁望靠近这些半人不鬼的人,心中也是百味杂陈。这些人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变成这副模样,明明已经虚弱得不堪一击,还被人用手铐铐在床上,与其把他们看做是坏人,他宁愿相信他们是受害者。

    宁望在床铺间一路扫视,心中祈祷可千万别让他在其中看到阿刁和赖雪儿,好在他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老化版的赖姑娘和僵尸版的刁兄。稍微松了口气,转身时忽然有一只枯瘦的手扯住了他的衣服。

    雷克思在难闻的气味中捂住鼻子,脚下蓦地踩到什么,低头一看,床下那黑乎乎的一大把居然是……头发?他惊愕地回头看向病床上的这些人,心头忽然想到什么非常不好的东西:“哎,你说这些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身后半天没有回复,侦探先生紧张地回头,一看,刺猬头青年正在那儿给某病患递水呢,病床间一会儿有人哆嗦着喊“好冷”,一会儿有人哑着嗓子喊“水、水”,刺猬头青年忙着给这个倒水给那个盖被,俨然化身南丁格尔,忙得分|身乏术,雷侦探一时哑口无言。

    “别忙活了,得喊醒个人问问这是怎么回事!”雷克思挑了个蜷着身子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看上去比较平静的人,推了推那人的背,“喂,伙计,醒醒……”

    那人的背极其缓慢地起伏了一下,发出很轻的“嘶”的一声,像是长出一口气,雷克思正等着对方搭理自己呢,岂料那人转过脸来,眼睛猛然一张,竟翻身而起,张开血盆大嘴就朝雷克思咬来!

    那真真是血盆大口,那人的脸因为这个张嘴啃人的动作一瞬间扭曲,雷克思甚至错觉自己听见了嘴角皮肉撕裂开的声音。

    还好袭击者拷着手铐,雷克思得以堪堪闪开,那人却并没有停止,他像突然发狂的狂犬病人一样咆哮着再次冲向雷克思,固定在地上的铁床被他拉得哐啷作响,雷克思一时也惊吓住了,本能地捂着脖子定定地站在那儿,就在这短短的十几秒时间里,发狂者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点点鼓胀起来,浑身血管突突地暴起,很快身上就像是被爆裂开的血管渲染了一般,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在地。

    “小心——”

    宁望突然冲过去扑开还在发怔的雷克思,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只新变异的丧尸已经弓起身子猛扑过来,那张固定在地面的结实铁床竟被他生生地拽脱并翻转过来,手铐将铁床的床头架子都拉得“吱呀”一声变了形。

    这动静惊动了其它床铺上的人,他们纷纷挣扎起来,呲牙咧嘴,青筋暴露,四周充满了激情四溢的野兽咆哮声。宁望一拽雷克思:“快跑啊!”

    雷侦探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二话不说点头就跑。两人当时的第一反应都很窝囊,就想着快原路上去,结果却见雷克思往那地道里一闪就跳脚般退出来:“走走走!这边不行,上面有人下来了!”

    宁望傻了眼,那帮人回来了,那他们现在唯有往洞穴深处跑,可是……

    四面都是疯狂挥舞着的利爪,这些丧尸指甲都很锋利,手臂力道更是大得惊人,被逮到多半跑不了。宁望正想说这根本办不到,就见雷克思从腰后拔出枪来,朝天一举——

    枪声在狭小的洞穴大堂里响得震耳欲聋。

    宁望毫无防备,耳朵里一片嗡鸣,只看见雷克思的嘴型:“还不快跑?!”

    丧尸们因为枪声都躲远了一些,正好留下一条供一人跑过的通道。

    宁望风中凌乱地跟着雷克思从丧尸群中冲了过去,满耳都是嗡嗡作响的般若多罗蜜多心经,说好的假枪呢?!这边他刚低头闪过某个丧尸一挥而来的九阴白骨爪,腿上便被一阻,回头一看,病床上一个家伙正用枯瘦的手狠命拽住他的裤子。

    雷克思转身正要给那家伙一枪,对方却一缩手抱住脑袋,一只手拼命摆手:“别……别开枪,我是人!”

    这人会说话?宁望和雷克思对看一眼。

    那人这才拿下挡在脸上的手,宁望也才看清楚,这人虽然看上去苍白虚弱,但眼神却不浑浊。这应该是个幸存者。

    “救救我!”幸存者回头看一眼那些骚动着想要摆脱桎梏的丧尸,“我不想被这些家伙咬死!”

    看样子这人应该知道很多事,雷克思正琢磨着要不要带上这人,宁望已经上前“锵”地一声一把扯断手铐:“快走!”

    雷克思看了看被宁望干净利落地扯断的手铐,又看了看不远处挣扎咆哮着将手铐扯得哐哐作响的丧尸……“喂,我说……要不你再把那张床的床脚掰下来,哥几个好当武器啊?”

    宁望连连点头:“有道理!”

    十几秒后,两人一手提着一根钢管,一左一右架起幸存者就往地下深处跑,这时已经可以听见地道上传来的脚步声了,那些人显然已经赶了回来,宁望和雷克斯才跑了一段就一个头两个大,这里面通道连着通道,分支又开分支,像个地下迷宫。

    “靠,我们现在跑到哪儿了?”雷克思左看右看。

    “前面有几个没挂汽灯的通道,”幸存者出声道,“我们往暗处走应该会比较安全。”

    宁望和雷克思就搀扶着幸存者往没光的地方走,等四面都暗下来,宁望关了手电,背后紧追不舍的骚动声这时几乎听不见了,三人这才暂时放下心来。方才那么一阵疾跑,现在都累得够呛,大家心照不宣都打算就地歇息一下。

    雷克思摸了一只烟递给幸存者,幸存者接过抽了一大口,才稍微平静下来:“谢谢两位,我叫付东,你们是……”

    雷克思已经准备好说辞,他和宁望是便衣,专门来这里调查人口失踪事件的。

    “我叫宁望,是来这边找人的,他叫雷克思,是私家侦探。”宁望蹲下来说完,什么东西就“啪嗒”掉他脑门上,抓下来一看是根烟,宁望捉着烟纳闷地回头,私家侦探先生站在他身后合不拢嘴,“你还好吧?”

    雷克思额角抽搐,心说咱们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底细呢,你就全招了,我特么怎么找了个猪队友啊?末了又想到宁望空手扯手铐的绝技,好吧,要真是猪那也是全身插满刺一拱能拱翻一只巨无霸金刚大白菜的豪猪。

    雷克思没忘记他的职业操守,第一时间问付东:“那些怪物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兄弟,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真不知道从哪儿讲起。”付东疲惫地苦笑,“你让我先捋捋,我从头跟你们说。”

    宁望看付东这凄惨样,又不能催他,只得按捺住强烈的好奇,耐心等付东组织头绪。付东又抽了几口烟,眼神清明了几分,这才慢慢说起来。

    “我是被人介绍到这里来的。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哥们,两个月前失踪了,都以为他死了,所以一个礼拜前我收到他的电话,也吓了一跳。他约我偷偷见面,还叮嘱我不要把跟他见面的事告诉别人。我心想我就先去见他,看他什么情况,我回来肯定还是得给他父母报备的,可当我见到他……”

    “你哥们变安嘉冕还是凯墨陇了?”雷克思接口道。

    付东摇摇头:“比那更让我吃惊。我和我哥们是在医院认识的,”雷克思皱眉,大概是没明白这转折,付东接着说,“我们都是血友病患者。听说过吗?”

    宁望有点意外,这病他在书上看到过,是由于体内缺少凝血因子,一有伤口,血一流起来就没完没了。

    “不止这样,有时候运动得稍微剧烈一点,关节也会肿痛出血。这病很折磨人,又烧钱,痛起来那滋味真是要命,每年得去医院得挂20多瓶因子,我们家一年要为我花掉七八万,有时候我都会想为什么不去死了算了。”付东自嘲地笑道,“我那哥们约我出来见面,跟我说他的血友病给治好了,我以为他是到哪个传销窝点去给人洗了脑,因为这病是没法治的,结果他当即掏出水果刀往手上一划,我当时吓傻了,他划得很深,马上就见了血,不去医院肯定玩完,但是,你能想象我看见了什么吗……”付东说到这里,抬头看向专心致志倾听的宁望和雷克思,“我看到那条足有十公分长的伤口,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就这么在我眼皮底下愈合了。”

    “这不可能,”宁望认真地摇头打断,“人体细胞大多能自我增生,新细胞替代死亡的细胞,伤口就会愈合,不过这种增生和修复是有限制的,就算是不稳定细胞如表皮细胞,再生能力再强,也不可能瞬死瞬生。人受了伤,哪怕是非常健康的成年人,恢复也需要一个过程。事实上,细胞衰亡的速度肯定大大快于细胞增生的速度,否则这人岂不是只活不死了?”

    一旁的雷克思听得张口结舌了一阵,点头对付东道:“对!他说得没错!”

    付东撇撇嘴:“就知道你们不会信,你有刀子吗?”

    “干嘛?”雷克思问,还是把瑞士军刀递了过去。

    付东接过刀子就在手腕上一划。

    雷克思张口想骂“你疯了”,话却堵在了喉咙里。接下来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两人亲眼见证那个不到两公分的伤口才渗出一点血,细细的口子就迅速从下刀处开始黏合。那画面诡异得像是割腕时的镜头回放,转眼手腕上只剩下一道淡得几乎看不出的印迹。

    “我的妈呀……”雷克思看得直咽唾沫。

    “如果别人跟我说我也不信,但我亲眼所见,没法不信。”付东说完,还没来得及把袖子放下来,手就忽然被宁望拽了过去,不单是付东,连雷克思都被宁望的举动吓了一跳。刺猬头青年死死盯着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雷克思错觉宁望眼神里有股难以描摹的冰冷凌厉,好像要把人家拆吞入腹一样。

    ……以往都会有的,每当自己遇见不科学的事情,心里的两个小人也好,那个清冷的音色也罢,总会有点什么,但是此刻,宁望只听到心中一片阴森森的安静。

    付东见刺猬头青年讷讷地放开他的手,颓然跪坐回去,才把袖子放下来,心想他大约也是吓得不轻吧,又继续道:“……总之我是太想摆脱这个该死的病了,就跟他来了这里。”

    如果说伤口瞬愈什么的已经够扯淡,付东后面讲到的事情就更离奇了。他抵挡不住诱惑就跟病友来了这座废弃疯人院。当然他们途中都吃了安眠药,其实并不晓得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除了他以外,来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是年轻人,有的还是大老远从外地来的。他在这里也见到了报纸上刊登的失踪者,也吃惊于他们的变化,不过一想到亲眼所见的自我恢复绝技,这些就显得小菜一碟了。那些失踪者和他哥们一样,似乎都是充当类似向导和介绍人的角色,那些大学生都是他们介绍来的。每个人来的目的都不同,有的女孩单纯就是为了变漂亮,有的是有先天缺陷,有的完全就是崇拜加猎奇的心理。

    他们被那些向导安排在山里住了几天,这地下建筑大得难以想象,他们的活动区域被严格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其实大家也不太敢到处乱走,因为很容易迷路。这期间向导会跟他们聊起有关“治愈师”的事。

    说到这里付东难得地停顿了一下,神情有些游离,雷克思催促道:“治愈师是谁?这里的头儿?”

    付东点点头:“治愈师似乎有一种能治愈他人疾病的能力,不但如此……听说还能让人永葆青春。”

    “这个我绝对不信。”雷克思大摇其头。

    “总之大家很快就成了治愈师的信徒,”付东道,“我也不例外,因为我太想见到治愈师,治好我的病了。不过治愈师每周只露面一次,我心心念念地盼了五天,终于等到和治愈师见面了。”

    那一天,他们这一批人被领到一个地下宫殿般的大堂,和带他们来的导游一起,等待了良久,终于等到治愈师的出现。

    大堂里灯光黯淡,影影绰绰,那个被称呼为治愈师的男人终于从一侧拱形通道中姗姗走入。他穿着一件斗篷式的长风衣,戴一顶宽檐帽,风衣高高竖起的领子和宽大的帽檐的阴影几乎遮住了他的五官,他说的是英文,不过听嗓音,这个治愈师比他想象中还年轻。

    他面带微笑,语调温和地询问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当然他说的话都是其中一名向导给翻译的,然后治愈师说:“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付东身边那些新加入的信徒很激动,连珠炮地提问,不过他当时没怎么在意去听,他并不像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一样,对这个人怀着异样的崇拜和憧憬,他只是一心想治好自己的不治之症。

    据付东自己说,提问和解答的部分感觉就像传教,充满着晦涩的和宗教有关的论题,这之后才终于到了他期盼的环节。

    “等等,你是说治愈师是外国人吗?他会不会是华裔,只是说不来中文?”宁望突然插嘴问。

    雷克思和付东都有些奇怪宁望的发问,付东还是回答:“那时治愈师站得离我们有一短距离,大堂里光线很暗,我也不清楚他会不会是华裔,不排除这种可能吧。”

    “那那个宫殿般的大堂长什么样?”宁望追问,“有没有长桌子,壁炉,墙上有没有挂什么东西?”

    付东的表情更一头雾水了:“我说它像宫殿是因为那地方有一扇很华丽雕刻石门,大堂里有很多圆柱,还有一个穹顶,穹顶和墙壁上都是壁画,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

    宁望又一次失望了,他盼望能从付东的描述中找到那个梦境的线索,但是听起来依然没有任何能搭边的东西。付东和梅菲不同,付东是被同学带来的,想弄清楚梦的由来,看来只有找到梅菲,或者梅菲说起过的那个和她做同一个梦的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迫切地想要见一见那位治愈师,见见那个宫殿般的大堂。

    雷克思见宁望若有所思起来,催促付东:“你继续说。”

    “然后我们所有人被要求背过身去,绑住眼睛,并被告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转身或者睁开眼。”付东说到这里,皱皱眉头停住了。

    雷克思眨眨眼:“后来呢?”

    “……没有了。之后我就晕倒了,等我醒来,我就躺在先前你们发现我的地方,反复发着高烧,醒来又昏迷,昏迷又醒来。”付东说。

    宁望心中狐疑起来,付东似乎隐瞒了什么?他刚刚那个皱眉停顿的表情,好像是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不想去回忆?

    “说说那些人是怎么变成那副德性的?”雷克思问。

    付东叹了口气:“他们说那是排异反应,不适合的人会被淘汰,只有少数被选中的人能存活下来,成为他们的一员。我观察了一下,有些人发烧个几天就稳定下来了,牙齿不再出血,也不再掉头发,皮肤也开始变得白皙细腻,这些人最后都,用他们的话说,成功‘治愈’了。有些人发烧的情形却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就变成你们看到的那些丧尸。这时那些向导会把这些丧尸杀死,然后抬出去。”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种等着命运给自己翻牌的感觉太可怕了,我每天都检查自己的身体,如果要变成那种怪物还不如去死了,虽然我们身上没有武器,但因为我是血友病患者,我想死是很容易的,后来我也开始掉头发,我左右两边的人都变成了丧尸,我实在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就用手铐死命磨自己的手,只要开始流血我就解脱了,但是我发现……”

    “你的伤口愈合了。”雷克思沉吟道。

    “没错。”付东笑了笑,却并没有庆幸的感觉。

    “同学,其实我很想问……”雷克思凑过去上下端详付东的脸,显得有点激动,“你真的会从此永葆青春?”

    付东咳嗽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即使能永葆青春,肯定也有代价。我反正是很后悔。我计算了一下,参加治愈的人中,变成丧尸的几率有七成,只有少数人才能成功被治愈。那些被治愈的人又会出去寻找新人,这根本就是害人!其实说到底,我们和那些变成行尸的人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一群怪物!”

    他说到怪物两个字时几乎咬牙切齿,宁望虽不清楚付东隐瞒了什么,但看得出付东对他们没有恶意。不过通过付东的讲述,倒是搞清楚了一点,那些向导把变成行尸的人杀死后抬出去,必然是丢到深山里喂狼去了,他之前在山林里看到的那些白骨,多半就是这些丧尸的骸骨。而那个从峭壁上掉下来的丧尸,会不会就是其中的漏网之鱼?

    还有那只赤红双眸的巨狼,那只通体雪白的白狼……

    “糟了!”雷克思忽然叫了一声,打断宁望的思绪。

    雷侦探打开手电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西服,飞快地解开衬衫,如饥似渴地扒开领子就朝宁望凑过来:“快给老子看看,我被那丧尸咬到没有?!”

    宁望拿起地上的手电往雷克思脖子上一照,冷不丁就瞠大了眼。

    “怎……怎么了?!”雷克思被宁望的表情吓得面无人色,“有话你直说,我能扛住……”

    “对了,之前救你出来那个地下室,是所有人都在那里吗?!”宁望急切地转头问付东,“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两个朋友?一个男的,比我矮一点,穿一件登山夹克,一头乱七八糟的铲青,还有一个女的,长得很像日本演员泽尻英龙华?”

    雷克思很想捏死这只大刺猬。

    像是说得有点口干舌燥了,付东费力地摇摇头,抿抿干枯的嘴唇:“我没见过。我听说还有个地方,也关了不少人,不过我也只是听说,不清楚具体位置,只有慢慢找了。”

    一行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这就动身。他们在这黑咕隆咚的地道里也只是为了暂时躲避风头,真要找人,还是必须得往有光的地方走。两个人试图拽起地上乏力的付东,哪知道这次比先前还费力,付东两条腿疲软得像滩烂泥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毕竟他现在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看样子刚刚跑那一段确实超过他的负荷了。

    宁望见付东确实是没力气了,便果断地转身蹲下,招呼雷克思:“把他扶上来,我背他。”

    雷克思无奈地把恍若风烛残年的付同学扶到宁望背上,岂料他们还没走几米,不远处的巷道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链子响声,还有些含混不清的叫声。

    “丧尸!”雷克思喊完掉头就往另一头跑,宁望背后驮着个人,看雷侦探身轻如燕地丢下他率先钻进另一头的地道,还没来得及酝酿心酸,就见雷克思一脸惊恐地又跑了回来:“我靠!他奶奶的还兵分两路!”

    不会吧?宁望心道,那边雷克思抬手朝他背后就是一枪,地道口传来一声厉声尖叫,那声音活像用长指甲挠黑板,随即那些野兽般的嚎叫如同山洪爆发,宁望循声回头,狰狞的丧尸们已经蜂拥而上,要不是这地道窄了点,他们肯定早被四面八方扑来的丧尸压在地上蹂|躏无穷多遍了!

    要命的是这些丧尸行动非常灵活,其中一只竟像猴子一样一跃跳到墙上,躲过直飞的子弹就朝宁望扑来。

    磅!枪声在耳边炸开,宁望耳朵都要聋了,趁那猴子丧尸被子弹打中大腿向后一趔趄,他卯足劲抬腿就将那丧尸踹了出去。

    雷克思眼瞅着这一踹不得了,巷道里的丧尸排着队如多米诺骨牌似地倒了一片,配合默契简直如同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的群众演员!

    不过宁望的绝招时灵时不灵,十脚里往往只有一脚能踹出佛山无影脚的效果,得靠赌。这地道也就三十来米长,这些丧尸倒下又趴起来,中了枪伤口没一会儿就愈合了,前仆后继根本打不死,雷克思枪里的弹药有限,已经觉得有点棘手了:“想点办法啊!”

    现实生活中谁遇到过这种事啊,宁望只能从游戏中找灵感:“你爆头试试!”

    雷克思咬牙瞄准其中一只丧尸的头开了枪,这招立竿见影,宁望见那丧尸应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没再爬起来。感谢卡普空公司!

    雷克思找着了窍门,先是一钢管抡过去把丧尸推远,然后举枪瞄准一一爆头,侦探先生杀得有点亢奋起来,眼睛都红了,最后竟真的靠着一把枪一钢管成功血洗了二十人的丧尸军团。

    “侦探,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宁望看着一地尸体,仿佛劫后余生。

    雷侦探的文学造诣显然不足以让他明白刮目相看的意思,立刻灿烂起来:“开玩笑,这子弹是钝头的,要是尖头的,兄弟我一枪轰爆两个也没问题。”

    “子弹还剩多少?”

    “我看看啊……”雷克思伸手去掏衣服里的弹匣,发现没了,就退出手|枪里的弹匣,然后就听见“叮当”一声,唯一的一枚黄铜子弹蹦跳着落在地上。

    雷克思:“……”

    宁望:“咱们还是快跑吧。”

    雷克思捡起那枚宝贵的子弹,两人话不多说,跨过一地尸首,径直拐过通道口,就在这时:

    “小心——”

    随着雷克思的呼喊,背后扇过一股劲风,宁望瞄见脚下一跃而起的影子,仓皇地回身,就见一只漏网之鱼的丧尸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猛扑下来,那画面太冲击,他下意识就往后倒。这时候雷克思的枪声响起,同时那只丧尸就这么直扑到了他身上。

    腥臭的血喷了宁望一脸,丧尸张大了嘴,他都能闻到那股难以形容的口臭味,好在这嘴张了张就无力地合上了,宁望赶紧踢开丧尸爬起来,用衣袖擦着满脸的血。

    雷克思心痛不已:“最后一发子弹啊,哎我说……”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睨着宁望的表情端的古怪。

    宁望被他看得一阵发毛,心说该不会我被咬中了吧,可是张开手臂看了看全身上下,也没发觉有伤口啊。

    “……我说,那付东同学也把你抱得忒紧了,”雷克思一脸怪异地说,“这都没掉下来?”

    宁望才发觉自刚才他们和丧尸混战起,他都无暇去管背后的付东了,但付东居然没掉下来,就刚才他倒地那结实的一下,居然也没把已经虚弱得堪比林黛玉的付同学摔下去?

    脖子被圈得紧紧的,想来付东为了保命是使出吃奶的劲挂在他身上了吧,这么想着一低头,果然看见付东的枯瘦如柴的手指牢牢抓着他的卫衣,抓得他都有点胸疼……

    “喂……”雷克思盯着地上,脸都绿了,“这些头发哪儿来的……”

    宁望低头一看,地上散落了一地头发,连他的卫衣上也是头发。

    “妈的!!”雷克思突然抬头大叫起来,一把举起已经没子弹的枪,“这家伙变丧尸了!!”

    宁望只感到胸前猛地一下刺痛,定睛一看,那两只手哪里是在抓着他,根本是连指甲都抠进了他的肉里,而且那指甲咔咔咔的好像一直在长长,已经有越嵌越深的势头。他听到耳后一阵咯咯咯牙关打颤般的声音,背后的付东抬起了头,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宁望无法回头去看,但是光看雷克思冷汗涔涔面无血色的脸,已经知道情况有多不妙。无论如何不能被这家伙咬到!宁望抬手往脑后抓去,想要将那丧尸的头推开,同时奋力地甩动后背,但是根本是徒劳,付东黏他黏得就像跗骨之蛆。

    “咔嚓”一声,丧尸的尖牙赫然没入他手心,宁望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喝道:

    “站在那儿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