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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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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听起来,好像是监军督战的论调,不过也正是全无那种生硬坚冷的语气使镇山君略显诧异的侧头看了白狐一眼。

    白狐青衫微耸,漫天飘落的雪花在将近他身前寸许之处便即轻轻弹开,浓眉细目的脸上却是一派肃毅凝重的神色,不远处的杀声厉喝仿佛在为他的话语做着激奋昂扬的注脚。

    “你说我这几日是去逍遥快活?事实上我只是不想总是惹人厌的出现在你面前,干涉你的军务。”白狐的目光深深的看入了镇山君的双眼中,倒让镇山君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视线,不过也没有否认自己对白狐的剔戒敌意。

    “虻山大业,在乎吾族同心。可我理解你现在的做法。”白狐自顾自的说下去,“在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抵抗之后,你放缓了攻取洛阳的步伐。你不愿意其他的同族来坐享其成,可能也是因为觉得大势已定,你总要留给其他同族一些苦战的历炼,来满足你内心那种总觉得不公平的失衡……”

    ……

    妖兵们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像潮水淹过礁石,像蚁群冲向猎物。甘斐一刀斩下对敌者的头颅,却终于百密一疏的被一个妖兵欺近了背后,然而那妖兵兵刃未起,赫然便是罡气爆裂,作了寸寸碎英。将岸矫健的纵入,和甘斐对视一眼,彼此泛起一阵笑意,再没有多话,又投入到各自的战斗中。

    ……

    镇山君的表情更不自然了,嗫嚅着想要解释些什么,白狐却对他摆了摆手:“不必解释,你好像忘记了我是凭借什么本领而得到骐骥吾王的青睐的,察心辨意使你在我面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说过,我理解。我只是希望除了这种邀功夺利的争竞之外,在真正的考验来临时,山君可以和吾族所有的同侪做到戮力同心。”

    ……

    丁晓一拳打的对方妖兵一个趔趄,颜皓子擦身而过,灵巧的避开另一个妖兵急吼吼伸来攫拿的大手,却把那妖兵放到了丁晓身后。

    “烂胡茬小心!”颜皓子提醒,同时狠狠的将与丁晓对敌的妖兵一脚踹倒。丁晓摆手作势,动作一气呵成,身后像长了眼睛一般将那妖兵一拿,一个漂亮利落的背摔,妖兵哇哇大叫着被掼到了被踹倒的妖兵身上,陈嵩的铁矛却已破空撕风般刺至,将那两个妖兵作一堆的串在了地上。

    ……

    “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至迟一个时辰以后,为数在两千人的伏魔道高手将会赶到这里。内中不乏伏魔道宗师级的人物。所以我说,一个时辰,这是你拿下洛阳城的最后时限。”

    镇山君耸然动容:“两千人?他们竟然来了这许多?”

    白狐替镇山君纠正语气:“是终于来了,我认为你应该很期待。在西南方向的天空,他们的玄风气劲几乎将半边天都渲染的变了色,声势浩大。”

    “一下子就来两千?还有许多宗师人物?”镇山君有点抑制不住的紧张,转目望向前方厮杀正酣的战场,“可我……现在也只不过……近三千天军儿郎。”

    ……

    荔菲纥夕从甘斐身旁撩过,顺手割倒了一个,正是她自甘斐到来后和他离的最近的一次,多日的征战使她在夜色与风雪的朦胧中不是那么好辨认,可是甘斐莫名其妙的嗅到了一层属于女人的特有的馨香,在这个血腥味和妖臭异常扑鼻的战场,这种馨香简直就是提神醒脑的沁人芬芳,以至于甘斐为了这个发现而眼前一亮,眼角快速的从荔菲纥夕高挑窈窕的身形上扫过。

    “女人?年轻女人?顶呱呱身材的年轻女人?”甘斐心里犯着嘀咕,却好像看到了莫羽媚的影子,这又令他心里一堵,随刀挥洒的罡劲加重了几分,把两个妖兵转眼间震成了血肉模糊的尸块。

    ……

    “伤亡还在增加,如果真的在这一个时辰里攻下此处,我恐怕还要承受大约三百到五百众的损失。如此推算下来,我就仅存两千出头的天军了。”镇山君忧心忡忡。

    “两千刚刚经历过苦战,正疲惫不堪的天军。”白狐好像生怕镇山君不知道似的加以提醒,“然后面对数量绝不少于他们,而战力却远远胜过他们的伏魔道生力军的冲击。”

    镇山君目光一凛:“那样的话,我们很难支撑足够长的时间!”

    ……

    随着玄功力道的恢复,胖老二的色心似乎也恢复了!作为与甘斐灵息相应的护身乾灵,颜皓子立即掌握了甘斐心里的波动,好事,总比老想着大司马府那美女剑客,然后郁郁寡欢一蹶不振的好。

    甘斐有意无意的向荔菲纥夕身边靠近,倒未见得是色授魂与,而是男人在女人面像是开屏的孔雀那样自我表现的本能,他一力砍倒了与荔菲纥夕对战的妖兵,本想着至少是如并肩作战的同袍那样示意微笑,却发现荔菲纥夕根本就没接他的眼色,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妖兵群里钻,并且很快和沈劲大开大合挥剑砍杀的方位相印,倒是又带起了一阵妖兵的鬼哭狼嚎。

    ……

    “而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来吸引足够多的援军。”白狐又好心的给镇山君加了一句。

    “如果不是你这样说一句藏一句,我就不应该再让他们这样无谓的消耗!”镇山君如梦方醒,几乎是喊了出来。

    “怎么?发现最终还是无法在一个时辰内攻取那里?”

    镇山君一时没了与白狐交谈的心思,他双腿狠狠的一夹,座下的金睛兽亢声嘶吼,在战场上空激旋盘绕。

    ……

    机会来了,小心翼翼混在大队妖兵群中的风歧一直没有放松过对丁晓和颜皓子方向的注意,现在那有着雄浑罡气的胖汉已经和颜皓子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再是前番玄风笼罩护佑的情形,这可以保证自己在飞速一击之后的全身而退,当然,这所谓的飞速一击并不是下杀手,他会用带着弯钩的兽爪牢牢的攫住颜皓子的身体,生擒而返,带回去也好邀功领赏。

    风歧动了,黑风带着全身像是闪电一般穿过混战的人群,而颜皓子正处在刚刚打倒一个妖兵的收势中,耷拉着双翼的后背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空门。

    就在此时,金睛兽的嘶吼响起,这是暂时后退的信号,军中大律,便是令行禁止,双方鏖战正酣,原无分高下,众妖兵齐齐一怔,纵是心中千般不愿,却也只能弃了对手,如退潮般向后撤返而归。

    ……

    “还算明智。”白狐微笑。

    “你是故意的!我不信你没有早发现那些伏魔道援军的动向,你却只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才来通报,你便是存了算计天军的心思!”镇山君没好气的骂道,不过在金睛兽的嘶吼声中,他的声音正好只能让白狐听见。

    白狐的表情有点难过,也像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如果我想算计你们,折你的功劳,我大可以一直不出现,直到你的人马在伏魔道大队的攻击中措手不及,伤亡惨重。”

    镇山君一愕,不管他认不认同,这个理由倒是完全站得住脚。

    “你知道伏魔道那些高手的脚程,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了。而我给你一个时辰的建议,就是让你作为天军主将做一次审时度势的判断,我说了,虻山大业,在乎吾族同心。我尊重你的决定。对于自己部下的了解没道理让我一个局外之身指手划脚。”

    除了零星的一时难以脱身的战团,大部分的天军妖兵都已经退了回来,这令镇山君安心了不少。

    “洛阳城终究是没有拿下,你是就等着看这个笑话罢!”镇山君心有不甘的咕哝着,其实他也知道这句话赌气的成分居多,在白狐听来便也和无理取闹差相仿佛了。

    果然,白狐根本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郑重的叮嘱:“没有拿下洛阳城,那说明对方防守的成功。这何尝不是为吾族天军在提供借鉴?想想今日攻势未果的遗憾,对之后的大战岂非大有裨益?”

    镇山君默然片刻,若有所悟。

    ……

    风声一凛,一道黑影转瞬出现在颜皓子的近旁,快到颜皓子几乎都没有做出反应,腰胁间便是一紧,接着,他看到黑风中一张几乎失去了半边脸的丑怪面容。

    不怪风歧不遵号令,实在是他动手的时机太不凑巧了,弓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先罔顾了撤退的信号,好歹行险一击再说,他成功了,还是用那被沈劲削去了三根利指的兽爪,将颜皓子牢牢的抓住。

    风歧的欣喜之情没有持续多久,事实上甚至连一眨眼的工夫也没到,爪尖刚刚感受到颜皓子瘦骨嶙峋的身体,又是呼呼的劲风迎面而来,风歧只觉得眼前一黑,脸上便狠狠的吃了一记,令他不得不放开抓住颜皓子的兽爪,捂着脸跌跌撞撞的向后翻倒。

    “娘妈皮的!就是他!就是他用这法子害死了小黑脸!”无食因愤怒和撞击而变了声的吼叫响起,刚才正是他疯了一般飞纵而来,然后豁尽全身力道的撞在了风歧的脸上,难以想象一只黄狗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道。本是相救颜皓子的义举,没想到去撞见了杀害薛漾的死仇,这下可好,老账新账一起算,决不能再让这只可恨的水獭精再有逃脱的机会。

    颜皓子从受制于敌到逃出魔爪只经历了短短一瞬,可由惊而喜的心情立刻被无食的话语转作不可遏制的怒火,他立即踹下一腿,把被撞的晕乎乎的风歧又踢了个跟头。

    “是这狗日的害死老六的?”

    天军号令严明,现在绝大多数的妖兵都已从战场上退却,这对于善于把握机会的风歧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讽刺,他自以为聪明的飞身而动却因为这撤退的信号变得无比愚蠢,他只身落在了守军包围之中。

    风歧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事机不谐那就脚底抹油,这也一直是他的保命之道,没有焕发妖力的时候,他用及时的抽身而走躲过了沈劲的巨刃铁剑;而在袭杀那名乾家弟子的时候,他也如法炮制的使自己逃开了薛漾临死前的雄力催压。两次自己都保全了性命,这是第三次……

    风歧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就在黑风刚刚从他身前泛起的时候,一条铁箍般的臂膊猛的将他摁在了地上,力道是如此巨大,竟使他都难以动弹。

    栾擎天怒目圆睁,他筋肉鼓突的臂膀在颤动,风歧的脖子也在吱吱嘎嘎的响。

    甘斐和嵇蕤也已经飞奔而来,战场上仅存的三位乾家弟子现在面对着这个乾家仅存的血仇,当然,除了那个灰蓬怪客之外。

    “六师弟是他杀害的?”甘斐的双眼就像是熊熊火焰燃烧,长刀刀锋抵在风歧的后脑上。

    “就是他!娘妈皮的!这半边脸还是小黑脸弄的,没来得及发力就被这狗日的害死了!呜呜呜……”无食嘴角还有血迹,显然刚才那奋不顾身的一撞也让他受了点内伤。

    再没有任何废话,甘斐的长刀向前一送,栾擎天顺势一扭,发泄似的扭下了风歧的首级。

    风歧死了,他怀着领功受赏的贪婪而来,却因乾家弟子誓死以报血仇的决心而死,他一定很后悔,第三次,他永远失去了生命,只留下了身首异处,肢体不全的残尸。曾经梦想着建功立业,成为虻山重臣的灵魂开始湮逝,飘向了漆黑的虚寂永夜。

    杀我同门者,皆由同门弟子手刃之!以血易血,以命偿命!

    没有血仇得报的快意,只有将这满腹抑郁悲愤尽化作气逾霄汉,一往无前的斗志战心,在这场血腥惨烈的拼杀中完完全全的释放!

    ……

    将岸没有过多关注乾家弟子的复仇,在天军妖兵不合常理的退却后,他就开始怀疑起来,他看到撤退到一处的妖兵正在转向离去,竟像是完全放弃了这片残存壁垒的光景。

    忽然,他抬起头,不仅是他,陈嵩、丁晓、訾恒……所有参加过龙虎山共盟之会的七星盟中人都抬起了头,他们望向了西南方向的天空。

    一道道北斗七星的图案光芒在夜幕中绽开,好像是一朵朵盛放的银白色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