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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护国灵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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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并不是白雾氤氲,而是若烟波浩荡,积雪涌云般越聚越多的朦朦人影,地灵鬼将骇然张大了双眼,在他眼里,这番情景就好像是以疯狂的速度在鼓胀泛发的白色泡沫于城头一顺溜的铺排开去。

    参差着尖尖屋顶的城内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裂渊王衣袂当风的身形,他的表情像是在揶揄,像是在微笑,也像是在悠闲的览景赏胜,似乎城外这战云催逼,阴煞蔽天的鬼军阵势只不过是一派畅胸抒怀的大好风光。

    不详的预感令地灵鬼将的脑中一亮,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一种宛如镂空穿风的尖锐呼啸从城中响起,越来越响,经久不息,及至片刻之后,竟成了万马奔腾,喑呜叱咤的隆隆震鸣。

    “有敌!”地灵鬼将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短促的警告,转眼间,那城头层簇团积的朦朦人影就仿佛匹练飞空的银光巨瀑倾泻而下。

    怒涛惊潮瞬时把城下的鬼卒方阵淹没,并且仍在向前奔腾流淌,所及之处,鬼卒阵形土崩瓦解,零落飘散。地灵鬼将这才真正看清,组成这股汹涌洪流的人影竟都是虚形幻状的魂灵之状,俱各持矛束戈,在鬼军阵中恣意冲杀,说来也怪,明明看似是没有实形的兵刃,却在触及鬼卒之后,总是能够令鬼卒本应水火不侵的厉魂鬼身冒出咝咝燃烈的青焰,一旦青焰升至了头顶天灵,鬼卒便身消影没,化作了一袅飞灰尘烟。

    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击比昨夜妖灵从沙漠地底的破土聚歼更为迅烈,也更为可怕,两万众的厉魂鬼卒在白色魂潮的冲击下,三停中先折了一停,而剩下的鬼族也被数量庞大的魂灵包围分割,只能形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方阵,合力抵抗,然后再被白色魂潮逐个吞噬,湮没。

    地灵鬼将也没能避开,他发现以自己的卓绝鬼术也只不过能在魂灵之中堪堪自保,魂灵感应到他强大的法力,都很精觉的避而不战,却绕过了他直向身后的鬼卒下手,可地灵鬼将施术攻去时,地面分裂产生的罡力却徒劳的穿过魂灵虚渺的身体,竟是全无效用。

    地灵鬼将一时有些茫然,很明显这些魂灵即便在成百上千之下,依然远逊于自己的法力,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他们伤到,他们的兵刃只对普通的厉魂鬼卒奏效,可问题是,自己也伤不得他们,这算是哪门子战斗?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厉魂鬼卒屠戮殆尽?

    战场上白潮与黑阵纠葛牵缠,声势浩大,风声在空中呼啸,听的久了,地灵鬼将才发现,这是那些朦胧飘渺的魂灵在齐声呐喊---“杀杀杀”……

    地灵鬼将看到远处城墙根下火灵鬼将在喷发着冥焰幽火,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月灵鬼将高挑的身形则在魂灵之潮中穿进穿出,可她像是流光曳电般的影魂爪除了掀起一阵阵阴风,也无法对奔流而过的白潮造成丝毫影响。

    这一幕使地灵鬼将原本欲取出新制戾魂枪迎敌的想法为之一顿,显然,这不是如何运使武器和法力的问题,而是这些突然出现的魂灵之军被一种古怪的力量所保护着。

    残灵九将,每一位都有自己从血泉鬼蛇的九头中锤炼而出的趁手兵刃,皆以魂名之。天灵噬魂戟、地灵炼魂枪、日灵耀魂叉、月灵影魂爪;风灵擅使荡魂斧、雨灵谙习定魂矛、冰灵独好吸魂杵、火灵专用炙魂刀;再加上瘟灵鬼将的磔魂锯,而鬼皇自己所用的宝剑更是集九首鬼蛇涎毒为一身者的帝魂剑。说来可笑,偏偏就是这么多魂名,现下却在遇上了裂渊国的鬼魄魂灵之后变得一筹莫展。

    地灵鬼将那可运转如意,自带灵性的炼魂枪毁于韩离之手,这把戾魂枪固然也是阴灵材质所铸,又得鬼蛇涎毒锤炼,但毕竟大不如先前那把炼魂枪,现在迎敌无效,取它何用?他只能空着两手,又是焦虑又是无奈,双眼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后方的鬼皇处,希望鬼皇的无上法力可以扭转这不利的局面。

    ……

    自从看到这魂潮涌动而入,鬼相便是心里一咯噔,自己先前惶惑不安的思绪似乎得到了应证,对于这些无惧鬼术,却可伤厉魂的魂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就是裂渊王留着对付自己的真正力量,而这分明是在自己逃离了裂渊国之后才出现的力量,自己果然还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鬼相紧张的看向鬼皇,却发现鬼皇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言道:“这些……魂魄是怎么回事?”

    听起来像是鬼皇在自言自语,鬼相却知道这是在向自己发问,便用惯常的自信微笑对鬼皇躬身道:“仍然是运用冥灵玄晶之力的雕虫小技,陛下只需以神功阻绝玄晶之力透洩,则其术自败,这些魂魄也就不足为虑了。”

    鬼相说的含糊其辞,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内中玄虚,但是他必须保持这种无所不知,胸有成竹的姿态,绝不能让鬼皇发现自己的失误。至于自己杜撰的方法究竟有没有用,他并不在乎,只要鬼皇将冥帝魔功全力施展而出,自己就有思考对策的余裕了,至少可以推在鬼皇魔功未臻化境的由头上,况且最后的那一招也仍然是确保扭转局势的资本。

    鬼皇却全然不察鬼相的诸般心思,在鬼相多年的诱导之下,他自认为自己是把一切尽在掌控的天生王者,自信而自负,而通过幻煌奇术所知觉的鬼相,也是个足智多谋并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好臣子,此际自然不疑有他,帝魂剑高高举起,黑气再次开始环绕翻覆,乌云一般笼罩在了战场上空。

    莹沙城又为之一暗,便连空气的流动也仿佛凝结停止了一般。

    结阵自守,苦苦坚持的几名鬼卒正按照平素的战法,明知无用的向逼近的渺淡人形挥矛反刺而去,阴煞罡风蹊跷的和魂灵撞了一撞,出乎意料,这一次再没有打在空处,被击中的魂灵浑身晃了晃,仿佛扭曲的影像,片刻间消失无迹。

    当先的鬼卒一怔,旋即狂喜的大喊:“能伤到他们了!”喊声未毕,后一个魂灵的兵刃早至,将他一矛穿透,青焰缭绕中,这名鬼卒形魂俱灭。

    这只是发生在战场中小小一角的场景,而在鬼皇冥帝魔功的覆盖下,所有交战的地段都发生了类似的场景,鬼卒的欢呼声轰然大作,他们都发现了这一变化,虽然还尽处下风,虽然同样会被魂灵的攻击所伤,但战斗再不是一边倒的被动挨打,他们也有了伤及对方的能力。

    茫然无措的几大鬼将迅速带领着剩下的鬼卒开始了反击,魂潮虽众,却在鬼将的强**力之下,大片大片的消失,战争终于进行到了互有损折的地步。

    鬼相几乎喜极而呼,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误打误撞的找到了破解之法,有这样的好运相随,何愁大事不谐?

    ※※※

    裂渊王从半空中飘身落下,站在城头,战况的变化并没有使他露出担忧之情,尽管白色魂潮被吞灭了好几块,可在战场占主导权仍然是己方,目前是几大鬼将率领着为数不多的鬼卒方阵在负隅顽抗,而大部分的厉魂鬼卒却已经被魂潮消弭一清。

    这是裂渊鬼国真正的守备力量---护国灵军,和血泉鬼族的孽魂一样,这些护国灵军也都是由生前骁勇善战,死后又逝而不泯的人间英魂演变转化而来的一支强大军旅,百多年来凭借囊神之力的护佑,使他们在冥灵玄晶覆盖的地界中可以自由转换魂灵的形态,并且很多也保留了为人时的记忆,真正的战力并不在血泉孽魂之下,只不过两者不同的是,血泉的孽魂前番不过两万人马,而护国灵军则是整整十万大军。

    通过昨夜与血泉的交锋,裂渊王已经对对方的大抵情形有所了解,放弃了让护国灵族充当头阵的打算,虽然护国灵族同样实力强劲,但在数量不占优的情况下,与厉魂鬼卒大军交战将会损失惨重,这种不划算的买卖,裂渊王可不愿意做。

    诱敌深入,让血泉大军直抵莹沙鬼城之前,却派十万护国灵军从城头发起迎头痛击,这样冥灵玄晶的效力将会汲取的更充分,而裂渊王还施加了一个巧妙的术法,使护国灵军就像飘渺无实质的影子一样不受到任何法力的损害,而他们却可以从容自若的杀伤法力相等的对手。

    护国灵军大举反攻的时候,确实是摧枯拉朽,挡者披靡,唯一的缺憾是对法力高强的鬼将无能无力,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兵对兵,将对将,剪除了那数量众多的孽魂羽翼,再由这厢的高手出面把那几个鬼将解决了就是。

    鬼皇的冥帝魔功阴差阳错的阻断了冥灵玄晶之力的输送,却使裂渊王的如意算盘有了计划之外的小小偏差。

    “不得不承认,这个自以为是武皇帝的孽魂有些门道,熊兄,老温,看来我们得提前出手了。”裂渊王的身边忽然现出了大力将军、定通和灵风、烨睛一众的身影。

    “观战多时了,小僧却发现,那些鬼将的数目不对。”定通淡淡说道。

    “是说天灵鬼将不曾现身吗?”裂渊王知道定通的意思。

    “不错,照澄兄你看,残灵九将,瘟灵丧于张兄之手,昨夜又诛除二将,可城下却只五位鬼将的身影,除了那地灵,再无功力高于侪辈者,岂不是正少了那天灵鬼将?”

    “难道这血泉还伏有后招?让那天灵潜伏不动,只待时机到时再行出手?可还能有什么时机?眼前护国灵军大占上风,血泉危在旦夕,当真要等全军覆没了才现身么?况且他只一鬼之身,还能反出天去?”裂渊王不解。

    定通目视城下,缓缓摇头:“也不尽然,你看那鬼皇鬼相尽皆亲临,血泉倾巢而出,不该是另有后援的情形。”

    “我在虻山时,倒是听千里生说起过,”大力将军插口,“似乎那血泉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自鬼皇以下,鬼相独尊,却只有那天灵鬼将从不奉调遣,便是其他鬼将,也都称其为天王,不以将名之,足见其与鬼相,不,甚至是与鬼皇的分庭抗礼之势。这一次血泉举族来犯,天灵鬼将心怀异志,便当真拒不前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裂渊王咧嘴笑了笑:“罢了,想这许多做甚?不管那天灵鬼将有什么谋算,终究还没有来此裂渊疆域,再说还有云峰绝壑外的护国灵族盯着呢,不管是那个古里古怪的赛伦部族,还是其他什么方向的敌人,都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变生肘腋,我只管眼前的!怎么说?孽魂小鬼损伤大半,再让我的护国灵军平添伤损就说不过去了,诸位是不是各自寻个对手,这就杀下去?”

    烨睛肩头的力儿雎雎叫了几声,像是为裂渊王助威,烨睛却不自禁的缩了缩脑袋:“这……这可别算我,我不惯征杀的……”

    灵风知道烨睛的性子,又和他交好,不可能出声呵责他这一看似颇为懦弱的举动,不过多少是为了挽回点颜面,她侧头看向城下,目光扫过正在军阵中运术施法的地灵鬼将,冷声一哼:“真蠢!”倒是说不上太多的厌恶之情,不过在落霞山的那次朝面总让她有些不舒服,当下手一指:“我和他倒是还有些老账得算算,我找他!”

    “善哉善哉,怎么忘了小僧和他的胜负未分之局?灵风姑娘把他让给小僧吧。”定通合什笑道,两人说的都是落霞山那桩旧事,定通想的仔细,那日灵风一招之内便差点为地灵鬼将所擒,相差太远,就算此际挟大胜之威以凌之,却也不能枉送了性命,只不过这番思量就不便宣之于口了。

    “还是我来吧。”张琰也凑了过来,巨锷剑在他若隐若现的身后闪着寒光,“让他曾经的先锋官来为他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