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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蹊跷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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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萧瑟的清晨,和那时节新chun刚过,乾家弟子出行的情形极为相似,稍有不同的是,彼时寒冬凛然,冰凉寒气透彻肺腑,此时却是初夏季景,草虫雎雎低鸣,新生的露珠兀自散发着泥土的cháo湿气息,yu待出行的乾家弟子们站成了一行,无食雄赳赳du li于前,一派悲壮肃穆之气。

    最终议定前往的乾家弟子,便是乾冲、池棠、嵇蕤、薛漾和董瑶,再加上无食,五个人一条狗,相携飞行前往的,则是锦屏苑雅风四姝尽数出动,灵风和烨睛因为飞行之术高明,亦是随同于列。又考虑到还要迎回乾道元尸身,或者将汲勉接回继续医治,这个人员安排倒是极为妥帖。

    李氏一如往常般,带着担忧的神sè,相送行将出发的众位乾家弟子,尤其内中还有自己的丈夫,耳语叮咛了好一番才罢。又到池棠跟前,极为惋惜的抚了抚池棠半黑半白麻麻癞癞的脸,关切之情不言而喻。

    池棠微笑:“不妨事的,嫂子,人难看点,却无xing命之忧,我自jing醒着呢。”

    李氏心疼的道:“话是这么说,可原本多jing神的小伙子,现下倒成了这般模样,嫂子不忍。”

    池棠只能用温和的笑容表达对李氏的感激之情,心里暖暖的,好像一个大家庭,这位淳朴善良的大嫂总能让人心情舒朗,大师兄乾冲娶得这样的娘子,当真是好福气。

    公孙复鞅负着两手,对即将随同共往的几位锦屏苑女仙轻语了几句之后,便默默无言的看着乾家弟子出发的仪式。就在昨晚,他把自己所看到的,不甚了了的一幕都告之了乾冲,纵是参详不出,终归也知道,这个仇人只是单身个人,并且是个身披灰sè斗篷的高瘦身形,就看乾家弟子们这一趟前去,能否窥察出些许端倪。

    池棠倒底没来得及向公孙复鞅追问关于裂渊鬼国的详细,当先考虑的,自然是乾家家尊的丧仪和复仇的情事,在知道此次终于可以见到那缘悭一面,却又慕名已久的驭雷士韩离之后,池棠还是颇为向往的,同为武林五士,亦同为五方乾君化人,这番际遇之奇,当真是分外的巧合了。

    以栾擎天为首,向乾冲一行摊手告别,分离之时所说的话语却是含着泪光:“一路小心,让家尊遗体安然抵返。”

    就这样,依依携着乾冲,佼人带着嵇蕤,翩舞自然而然的牵起薛漾的手,而嘤鸣则拉着池棠,灵风心里怦怦直跳,她本是想引领池棠的,却终是赧着脸没好意思主动伸手,倒是挽上了董瑶,不消说,烨睛自然只能和无食老狗配了一对儿,在其他乾家弟子和李氏的注视下,陡然霞举雾罩,光影煊然,队列飞向了半空……

    ※※※

    魏峰很满意,自鬼御营成立以来,在河洛群山小试牛刀,一举诛除五名身手不凡的虻山妖魔之后,鬼御营越发壮大,几次出击之下,更是新添战果,在颍洛一线剿杀了大约数以十计的妖怪,内中甚至还有一个僵尸化身的厉鬼。觉醒了破御之体的鬼御营军士越来越多,即便单对单的遭逢妖魔,他们也都有了一战之力。

    现在,鬼御营里陈列彪炳的妖魔尸骸已经越积越多,黧黑雄壮的罗老七笑的合不拢嘴,固然是因为在其中他的成绩最为突出,起码手刃了五七只狠魔厉怪,更重要的是,在莹玉阁沈掌柜的支持下,这家伙再也不是久旷之身,一朝开闸,奔腾若江海倾注,夜夜都有美妇娇娃相伴,而在每天早晨,罗老七总是张开十个手指,然后带着满足和骄傲的炫耀:“昨天晚上,又干了八次!八次!”

    对于此,魏峰往往哑然失笑,罗老七当真是特异之体,也可能是近四十年元阳未泄,乃至到现在雄风勃勃,乐此不疲。

    王猛当上了尚书左仆shè、算得宰相职司,可谓位极人臣,又致力于氐秦的政教民生,却是和魏峰往来的少了,不过整个氐秦帝国在王猛宵衣旰食的改革之下,却是ri渐兴旺,一派欣欣向荣之机,氐秦国力也由是大长。

    魏峰倒是对此颇为欣慰,虽然身为汉人,可他常在胡人掌持的关中走动,早没了坚秉晋室的汉族情节,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ri子,那就是好皇帝,无论他是胡是汉。怀着对苻坚的崇仰之情,魏峰当真是对这隶属于氐秦官府的鬼御营上了心,再不像先前苻生暴政时期的离心离德。

    所以,现在江湖上少了一个红袍着身,双戟龙掌著威武林的扶风豪侠,却又多了个威风八面,克己奉公的氐秦将军。魏峰一改穿着,总是以铁甲铿锵的形象示人,便连居憩也循规蹈矩的只在军营安歇。

    左贤王刘卫辰于朔方地举兵叛乱,大秦天王苻坚以建节将军邓羌为主讨,成功平定刘卫辰的叛乱,举国大庆,公贺三ri,因此鬼御营也难得有了休整告假的时机,魏峰总算可以短暂的脱身,就利用这公贺三ri的时间,重回故居扶风探视,一来是见见家小,二来也是与昔ri良朋密友一聚,算是一温故旧侠士之意。

    当然,返家省亲,素来交好的几位都不曾随行,王猛心悬政务,无暇分身;罗老七自是欢天喜地的饮酒狎ji去也;鲁扬则惕厉自省,没有半分懈怠,每ri里只在军营中打熬气力,却是引得一帮昔ri关中游侠儿争相效仿,最终只得魏峰一人独往,魏氏是扶风的豪族,魏峰又是交游广阔,每ri里四方豪杰来会,夜夜觥筹交错,却是久违的洒脱雄迈的快意胸襟。

    这一ri,魏峰家宴散罢,正自醺醺然回内室安歇,他早已娶妻生子,偏是执意武道,声sè上却不着紧,故而自有了子嗣之后,便与妻儿分室而居,所谓内室,不过是一方魏氏宗族中的简陋小屋,妻儿自住在深宅大院内,只有事时才行走动。

    虽是酒意酣然,又是放松时节,魏峰却还在为鬼御营的事务cāo着心事,鬼御营真正的教头正是不休山鹤羽门的祁文羽公子,只是前些时ri受同道相邀,去参加什么龙虎山的共盟之会去了,然而此会刚结束不久,祁文羽又前往师门本宗,据他留下话来,伏魔道很快就将有一场针对妖魔的大行动,既然如此,魏峰倒是希望这般盛举能让鬼御营亦贡献一份心力,但是现在鬼御营虽然蓬勃壮大,可当真与一流妖魔奋死相博,只怕还多有欠缺之处,若能说动祁文羽,请他延本门高明炼气士来鬼御营再行授受降妖伏魔的术法,便是再好不过了。计较已定,只等再见祁文羽之面时,就提请此议。

    魏峰思绪连延,不知不觉来到独屋之前,正施施然推开门扉,猛的心中jing兆一生,门扉边劲气耸然,竟是有人运掌成风,直向自己当胸击来。

    魏峰何等样人?一身绝学罕有匹敌,岂有惧怕突袭暗击之理?纵是烈虎双戟不在身边,却也不慌不忙,借着酒兴豪然一啸,腾龙掌矫然翻出,胸腹间一缩,雄浑的掌力却立时将那偷袭者的攻势破解,二人手掌一触,劲力相交,那人闷哼一声,身形急退,又晃了几晃方自稳住,功力相逊之局立判,然而此人只一退之后便已稳住,武艺功力却也不凡。

    “何方小贼?”魏峰意态豪雄,恍若天神下凡,一眼望去,稀淡的月sè星光下,偷袭者的面庞分明,浓眉阔目,鼻直口方,颌下短髯,约有三十来岁年纪。只一看之下,却也透着些眼熟。

    魏峰酒意未散,一时愣怔,那人却又冷冷一哼:“烈戟士,不识得故人了么?”

    “你是……”魏峰仔细端详,忽然想起:“……你是乐陵宫灏,一向少见,如何今ri再会却要暗袭于我?”

    “你倒问我缘由?你自己做下的事,难道便推的一干二净么?早就盯上你了,你倒好,躲进了胡人军营,若不是你此番归乡省亲,还没有制住你的机会。”宫灏冷笑。

    魏峰满头雾水,乐陵宫灏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一套飞云掌法更是大大有名,适才交击之下,果然是名下无虚。只是自己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彼时言语合契,意xing相投,倒也不失为友朋之谊,算起来总有一年未见,却怎么现下甫一照面,便是暗袭于前,又是恨恨不平的愤懑仇视之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魏峰皱起眉头:“宫贤弟言指何事?请恕魏某恍惚,若是哪里有开罪处,还请宫贤弟明示,当真是魏某的错处,魏某定然负荆请罪。”

    “装的倒像!”宫灏嗤之以鼻,“总算你还识得我,宫某九死一生,险些命丧长安,全拜阁下所赐,你还想装作没事人一般么?”

    长安?魏峰更糊涂了,除了那时节一探长安虎狼冈,又有宫变剿除鬼君苻生之役,在长安还有什么致人于险死还生境地的事情?

    宫灏个子不高,体形却是颇为粗壮,配上轩昂的容貌,自有股虎虎生气,此刻满含敌意的站在眼前,更是别具威势,口中的语调则透着不屑:“宫某早知道,不将阁下制住,阁下必然坚不吐实,看拿下你来,你还说不说真话!”

    魏峰着实猜想不透宫灏的恨意何所由来,心知必是存了什么误会,本想分说究竟,却被宫灏那语气激发了傲气,双眉一轩,直视宫灏:“且不论是非曲直,宫贤弟却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咄咄逼人,也不给魏某分说机会,也罢,既然想手底下见个真章,请恕魏某不恭,宫贤弟飞云掌固是已入化境,但说要制住魏某,未免还差些火候。”

    宫灏忽而揶揄的一笑:“我一个人,自然还逊你一筹,可如果再加个人呢?”

    宫灏话音未落,魏峰猛的感觉到身边气流一紧,便连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起来,心中方自一凛,一股沛然莫御的浑厚掌力瞬间将自己全身笼罩。

    可怕!以魏峰之能,竟然对这个暗伺在侧的高手全然没有感知,更在悄然无觉中让对方出手,占据了先机,而犹为可虑的是,这个高手即便只凭掌力,便已让自己受制当前,且其人的功力比之自己,至少是绝不在自己之下。

    魏峰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纵横天下武林,虽不敢说天下无敌,可举世可堪与他相颉颃者,也就是三数人而已,扶风烈戟士,响当当一块招牌,自他身负此名以来,可谓从未逢过敌手,也就是昔ri与负剑士池棠一场龙争虎斗,此一战魏峰酣畅淋漓,大呼快慰平生,这也是唯一一次遇上了旗鼓相当的敌手,然而池棠毕竟是与他齐名的五士之一,伯仲之间本就是情理之中,也并没有真正胜过了自己,不像现在所遭遇的敌手,竟在一招之内,便即抢得上风。

    魏峰倒底武艺卓绝,虽是先机尽丧,却也不是全无抵御之法,双掌聚元守一,力随念起,一刹那间便蕴积了掌底jing气,在对方掌风堪堪及体之际,双掌陡然翻出,口中一声舌绽惊雷般的怒叱,和对方的掌力撞了个实打实。

    蓬的一声闷响,瞬时间气劲四溢,罡风荡漾,一旁的宫灏甚至因为气流的强劲波动而偏过了头去,魏峰胸前气血翻腾,却似是撞上了亘古未化的万年坚冰,受对方掌力激荡,竟是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而之所以有坚冰而不是顽石之感,更是因为对方的掌力中还蕴含着一股冰凉的寒意。饶是魏峰内功深湛,却也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好容易按捺下巨震余波,魏峰震惊之下更是凝神以对,打醒了十二分jing神,先前的酒意在气劲的催谷下早已焕发一清,这是前所未有的强敌,怎可轻忽?

    又是铺天盖地的掌力扑面而来,魏峰竭尽所能,全力封格,眼见得又成相峙之局,一边的宫灏身形一晃,却又加入战团。

    实力相当的枰杆容不下哪怕是一根鸟羽的偏差,更何况宫灏的武功本就是上上之选,魏峰略一疏神,正反手架隔开宫灏凌厉的飞云掌力,正前方的掌风却灵巧的一缩一进,就这样,魏峰瞠目而视之下,眼睁睁看着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掌倏然而至,行将印在自己胸口之际,却又不可思议的疾速变掌为指,jing准的点中了魏峰的膻中、内关两穴。

    戟指如电,玄掌若冰,这一瞬间,魏峰知道对方是谁了,也只有他才能有这样的超卓功法:昆仑山绝云堡主,金龙令符的主人,方今天下的武林第一人---端木凌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