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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章、秀女的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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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难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病到这么严重的程度,还是头一遭。

    花忆蝶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兰儿那双明媚的丹凤眼,正像初见时这般,一霎不霎地注视着自己。

    “小姐,你醒啦?要喝水吗?”

    无力地咧嘴,算是回应这世界一个微笑。

    兰儿起身,取来一个茶杯,轻扶起花忆蝶头,喂她喝了两口。

    温暖的液体入喉,花忆蝶精神振作了些,才发现茶杯是粗瓷的,不过还算干净。

    再看看周围,木床上空荡荡,连帐幔也没有,四面白墙,一桌一案,几把椅子,朴素到简陋的地步。

    “这,这是皇宫?”

    “这是驿馆。”

    “虾米?”

    兰儿解释了一回,花忆蝶这才明白,原来早在前日,花贡船便已航行至旅途的终点站灿京,停泊在京师外三十里的码头后,众秀女纷纷离船就车,即日入宫。唯有她自己因为还处在发烧昏迷状态,凤执宫说甚么恙者不吉,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把她留在附近一个小驿馆里。

    好你个凤婉仪,趁我病要我命哇!我去你大爷的!

    花忆蝶气得薄被一掀,低头找鞋。把兰儿吓了一跳:

    “小姐你想作甚?”

    “老娘要进宫!”

    “可是你的病……”

    “我身体很棒,吃饭很香!不信你瞅瞅——呃……”

    花忆蝶脚一沾地,就感觉头晕目眩,小腿在打飘,地面在起伏,仿佛还身在花贡船上一般。兰儿赶忙抱住她往床上拖:

    “小姐你的身子还没好转,暂且再歇息两天罢……”

    “歇他个——”

    花忆蝶开口骂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咦?等一下……

    我为毛要急着入宫?

    入宫后不就得接受册封,作皇帝老头子的小老婆了咩?

    那么,如果我就这样一病不起。躺他个三五月的,是不是就可以收到这样的消息:

    对不起。您本次活动的有效期已过。请下次再来,谢谢。

    太好了!老天爷我爱你!

    想到这里,花忆蝶沉痛地点头:

    “兰儿,我感觉确实整个人都不好了。需要睡一会儿,你和竹儿一起——咦竹儿呢?”

    “竹姐姐在煎药,还有那——”

    “啊好好,你们俩就忙自己的,实在闲着没事就出去玩吧。晚安。”

    花忆蝶也不管现在辰光几何。一边随口说着就一边扯过被子作蒙头大睡状,实则躲在被窝中窃喜不已,听着外面的兰儿还在担心地继续道:

    “小姐,那……”

    “呼呼。”

    花忆蝶一脸幸福地坏笑了起来,全然没听见兰儿后半句声音随情绪低落的喃喃自语:

    “那位赖着不肯走的选秀使大人,该怎么办呢?”

    ……

    “浑蛋!”

    渊可盛方登上高大的天启船,便听见舱里的不堪之声,舱门口数十名越川水军正你争我抢地向里面挤,见他和淼才藏俱铁青着脸,吓得垂手低头退开两旁。

    渊可盛目露凶光。踏着满甲板的血污大步向前,信手将一柄插在某具尸身上的天启长戟拔起,当着呆滞着的部下的面。狠狠地将戟掷进舱廊,紧接着所有人便听见廊内传来一声清晰的惨叫:

    “啊!”

    他也不管杀的是那一边的人,额现青筋,大吼一声:

    “都给我出来!不许动船上的女人!她们都是无牙王的贡品!”

    然后将目光转向身边同样愤怒不已的淼才藏:

    “才藏大人!里面那帮蠢东西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做到不偏不倚!”

    “明白!”

    淼才藏应声拔出长刀,冲进舱廊:

    “统统出来!不然就受我一刀!”

    片刻之后,十余名身衫不整的渊淼两家的水军狼狈地跪在甲板上,方才的春光无限变作冷汗淋漓,一个个战抖个不住。

    两边围观的水军默然站着,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当初还后悔怎么慢了一步。原来竟然是尊海的保佑啊……

    淼才藏提着犹在滴血的长刀走出舱廊,一手将三颗首级掷在众人面前:

    “里面共十五名年轻女子。其中三名被辱,五名自尽。其余七人安好。三名行淫之人,有两名是我的部下,一名是可盛大人的家臣,俱都让我斩了。舱廊中还有被可盛大人飞戟刺杀的一人,也是您的麾下。”

    渊可盛阴沉着脸微微颌首:

    “才藏大人辛苦了,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寻找你们的少君,路途遥远,余下的七名女子务必要严加看管。尤其不可有这等事发生——”

    他抬手指着这甲板上那三个倒霉鬼的人头,环视着噤若寒蝉的部下们:

    “我说过,无论你是渊家的也好,是淼家的也罢,若敢染指我主公的禁脔,这就是下场!”

    淼才藏也扬刃厉喝道:

    “极东海的水军听着!我们是越川水军!不是海贼!眼下少君还没有找到,难道就想让极东海的家徽蒙羞么?!”

    两名武将的威压之下,众人既恐惧又羞愧,纷纷跪倒请罪。渊可盛见此情状,吩咐将之前进入舱廊的那十余名水军当众脊杖,以儆效尤,再安排清点死伤,打扫战场并处置战俘。

    淼才藏见渊可盛做事有条不紊,心中暗自佩服;渊可盛也对淼才藏的果决公正非常欣赏,两人不觉间关系拉近了几分。见众将士已各自忙碌,他俩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相视一笑:

    “才藏大人,没想到尊海保佑,我们竟能够遇上另一艘载有天启秀女的船。”

    “正是这般凑巧,我见此船与上次海战中的天启船外观极似,只是少了两艘护卫船只。便大胆揣测这也是那天启皇帝的什么花贡船。结果当真是如此。”

    “多谢才藏大人,此番为渊家尽心了,使我得以了却一桩大事啊。”

    “也要多谢可盛大人的信赖。说来若非您的调度及时,能将方圆内寻找少君的全部搜索战船在半日内便快速赶来参战。只凭我们这一艘战船,恐怕非必能够将其攻克。”

    听了这话,渊可盛眼中的笑意渐渐退去,望着一地的狼籍,他感慨道:

    “虽然说有辱我们武者的尊严,但是我们流的血的确比天启军更多……如果连一艘装着女人的货船都要让越川水军感到如此棘手,我王何时方可扬鞭中土,剑指天下?”

    原来无牙王的野心这般大!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越川!

    淼才藏心中警惕起来,正在低头思量,忽然觉得对方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自己,忙掩饰地抬手指向一名正在清点伤亡人数的部下道:

    “四郎,你过来。”

    “大人。”

    “我军伤亡如何?”

    “淼家共七十一人——”

    “废话!我问的是我们两家!”

    “是大人!请稍候!”

    那四郎躬身一礼,跑开去找渊家的水军询问,不一会又跑回来:

    “回禀大人,我军共二百四十三人,战死四十六人,重伤三十人。轻伤……轻伤还在统计,不过已近百人。”

    “什么?!”

    两名将军同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渊可盛招手唤自己的部下回来核对。结果丝毫不差。渊可盛无语向天,淼才藏喃喃自语:

    “难道天启军个个都是逐浪武士(注:越川海帝或廷帅的近侍护卫,是越川海国的高级别武者,相当于天启无双城强者)的身手不成?”

    “回禀大人,他们虽强,但仍不及逐浪武士,只是其中有一人,杀了我们三十多名兄弟。”

    “此人还活着么?”

    两名将军再次一起发问,那名渊家水军躬身道:

    “回禀大人。他断了一臂,现已昏迷不醒。正准备和其他战俘一同枭首。”

    “等一下!把他带过来见我!”

    渊可盛大声下了命令。

    “是!”

    ……

    幸福地生着病。

    “来,吃药了。”

    幸福地闭着眼坐起。乖巧地张开小嘴:

    “啊——”

    一勺药汁入口,苦得她一个激灵,偏偏饲药者还不会说话:

    “怎样?好喝么?”

    好喝你妹夫啊!

    中药有好喝的么?!

    而且这药,有大麦茶的焦,黄连的苦,柠檬的酸,鱼胆的腥,还夹杂着宛如陈年老木屑一般的渣渣口感……

    这特么哪里是药,分明是毒啊!

    “哺——”

    “不行,良药苦口,咽下去咽下去。”

    “咕咚!”

    “嗯,乖,再来一口。”

    “等一下!”

    花忆蝶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惊怒睁眼:

    “怎么是你?!”

    高卓举着勺端着碗坐在床边,一脸茫然:

    “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你你……”

    花忆蝶手捏被角,直着雪颈大喊:

    “兰儿!竹儿!”

    “小姐!”

    两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兰儿半送半拉地把高卓从床边板凳请起来:

    “大人,实在对不住,要不这药还是让我来喂罢。”

    竹儿则侧着头,眯起一双电眼,不怀好意地盯着高卓的俊脸:

    “大人哪,您该不会是想趁着饲药之机,对我家小姐有甚么举动罢?”

    高卓气急败坏地申辩:

    “冤枉!竹儿你是知道我有多么辛苦地煎药,结果她才喝一口就大喊大叫起来——”

    “哦!”

    花忆蝶恍然大悟,戟指高卓的英挺鼻梁:

    “原来这药是你弄的!”

    “是啊,怎么了?”

    “你自己尝尝,这是给人喝的吗?!”

    高卓依言将那勺放进自己口中,皱了下眉:

    “确实有点怪怪的……不过,药不都是这个味道吗?”

    竹儿接过碗刚闻了一下,就赶紧举袖掩鼻:

    “大人,恕小婢无礼,您倒底还是忘了小婢所教您的:要先放黄连粉,最后再放鱼腥草!”

    “啊,这个没有关系吧……”

    花忆蝶无力地垂下手指,黯然地看着高卓,虚弱地说:

    “高大人,药,真的不是这么煎滴……竹儿虽然不是医娘,毕竟为我这个药坛子煎了两三年的各种补药……大人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大人的这碗神药,小女子也只能心领了……来人啊,送客!”

    “等一下!”

    高卓自卫似地拦住兰竹两婢伸过来的小手,坚定地回视花忆蝶:

    “药我可以不煎,但我一定要留下来照顾你!”

    “为什么?”

    花忆蝶呆呆看着那双蕴含着太多情感的眼睛,感到自己的病情好像又有点负向发展。

    不然的话,为何头晕、耳热、心跳加速?

    “因为……我想看到你好起来!”

    不行了,晕了晕了……

    “小姐!”

    “花,花秀女!”

    “大人你不能扶的,还是让我们来罢!”

    “哦……”

    ……

    夜晚,载着白衣秀女的花贡船随着越川战船队伍,在东海上静静航行。如同群狼牵着待宰的羔羊,走向他们的食场。

    最大的一间舱房作为幸存的秀女和宫女们的囚笼,已经被清理干净,桌椅床铺全部撤除,为防止她们中有悬梁或是触壁的情况发生,短梁被木板和舱顶壁钉在了一起,墙壁上也以越川鱼胶粘上了厚布,连她们的衣带和发簪也被收去。

    十名秀女和宫女,或坐或躺了一片,但每个人都睁着眼,无法入睡。

    宋月儿抱膝坐在冰冷的地上,失神地看着舱窗外。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企图侵犯自己的贼人离开了,似乎是他们的首领在发怒。

    得救了,天可怜见,自己未被玷污。

    但是,明天呢?

    身边,那失贞者的眼泪早已流干。

    明天……

    想到这里,宋月儿身体再次开始忍不住发抖,为了控制自己,她用双手紧握起被扯破的前襟,像是要紧紧抓住不属于自己的命运。

    连指节都已发白。

    韩大哥,我真的好怕……

    这时,舱门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女子们起了一阵骚动,有的人把自己蜷缩起来,有的咬住下唇或是自己的衣袖不敢出声,有的开始小声地呜咽。

    还有的,如宋月儿一般,则是麻木般地茫然。

    那个敌人,用她们能听得懂的语言在说话:

    “你们中间,有谁是医生?”

    他的烨语不是很标准,但她们都听清楚了。

    但没有人回答。

    他没有生气,只是依然用冷冷的声音在说:

    “我看过你们的名册,知道有一位医娘在。谁的名字是宋月儿?”

    有人仿佛轻轻动了一下,但依然没有人回应。

    那人点了点头:

    “你们不说,这样并不好,我希望你能自己走出来,不然的话——”

    幽暗中看不清他的面目,似乎是咧了一下嘴:

    “今天,你们当中已经有三位姑娘用身体犒劳了我们勇敢的士兵,如果那位医娘不主动走出这道门,我会带着她们离开。因为我不认识医娘,但我还有更多的士兵,想认识那三位姑娘……”

    女子们的骚动更大了。

    “呜……”

    “不要!不要!我不去!”

    “出去!宋月儿你在哪里?快出去呀!”(未完待续)

    ps:敦凰:总算回到主旋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