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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拾贰章、此心无关黑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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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有人声隐隐传来,相拥着的花贵全与陈三姐慌忙分开,又转到竹林附近的另一个角落里。

    “你为何要去找那个竹屋里的黑衣人?”

    “因为二总管。”

    “平奎成?”

    “是。你想必知道,他对我做过的事……”

    “我知道……”

    花贵全痛苦地闭上眼睛,听着耳畔倾心之人,诉说着撕裂心肺的过往。

    这一刻,他想起了月下花贵仁蜷成一团的身影:

    兄弟,为什么我和你,都要承受这样的耻辱与悲哀?……

    “他,他在占有我之后,恬不知耻地说与那黑衣人有交易。那人是花府重金聘来护院的武师,身手极为厉害。他愿意为平奎成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条件是要将花府内他看中的婢女丫鬟,时常给他送去取乐。那个二总管,不,是平奎成那个禽兽说那人对我有意,便让我去他的竹屋里……所以我不得不——”

    “别说了!”

    “砰!”

    花贵全眼瞳充血,一拳打在一株老树上,震得几片新叶飘落。

    “你的手……”

    她掩口,指着他的手惊呼。

    从被粗糙树皮磨破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可是,犹遮不住心痛。

    他垂着头,陈三姐看不见他面上表情,只听得一字一句从牙缝间迸出:

    “那狗贼平奎成听说已死,死得好!不过,他的奸党,那个黑衣人仍好端端地活着。可恨!可恼!我誓要杀了那厮,为你雪耻!”

    “莫要去拼命,你万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奈何心意已决!”

    陈三姐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花贵全: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竹屋,就是为了找机会,在他的食物中下药。哪怕于他同归于尽,也值得……”

    “毒药?”

    “……是。”

    “……不若交给我去办罢。”

    陈三姐心头如放下一块压了许久的大石,赶紧应声道:

    “好啊。”

    花贵全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眸子。

    她明显瑟缩了一下。

    那一瞬间,从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是那么地渺小。

    他笑了,接过那包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正当陈三姐的心开始发虚时,他终于将药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轻轻地拍了拍胸襟,向她点点头,居然带着几分调皮地挤挤眼:

    “我会做到的。”

    ……

    无双花影眼神闪烁,避开花忆蝶的生动表情。想继续开口,却出奇地支吾了一下:

    “我承认,有一刻我曾有过动摇。因为那时我心里很乱,感觉从来没有过,像这般乱了方寸。”

    “心为何而乱?”

    她看出他内心有痛苦,却不依不饶地追问。

    于是他更痛苦:

    “因为你。”

    “怎么又是我?!”

    “那夜花夫人唤我过去,提醒我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那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花忆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无双花影扶桌站起,走近两步,足足高出花忆蝶尺许的身形让她倍感压力。他垂下头来,炯炯的眼睛看着她,身后有灯火在一闪一闪地跳动。

    “我知道自己是血奴;我知道自己已奉命于黑曜令,从此命随令主,无死无生。我愿为你手中剑,为你驱使效命。可我不愿你只见我的剑锋,却听不到我的剑心。”

    “什么剑锋剑心的,你都在扯些啥呀?”

    花忆蝶终于有些心慌了,好像意识到对方要说什么,难得作害羞状地别过脸去。

    心里更别扭:

    这货不是看上我,这货绝对不是看上我……

    “我,试了很久,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去想你。”

    说罢,他有些窘迫,扭过头望向什么也没有的竹墙。

    “……”

    花忆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去看另一侧的墙。

    竹屋内,他与她相对,都侧头不去看彼此,一时间默默无语,任小小空间里暧昧气氛四处流淌。

    ……

    陈三姐看着花贵全的背影远去后,才静静取出一块布帕,小心拭干自己的眼睛。

    上面的任务已完成,可结果却是这样。

    她知道,今天在那个精明的黑衣人面前,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她已按照联络规矩,向“老钉”传递了两次求救信,然而,没有预想中的接应、支援的到来,甚至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自己就是棋盘上的一枚弃子,被孤伶伶地放在危机四伏的敌营中,任其自生自灭。

    可不就是弃子么?她笑了。

    笑个不停。

    “傻瓜。”

    她捏着帕子望着花贵全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真是一个没脑子的傻瓜。”

    眼泪却止不住地,再一次流下。

    ……

    花富来带着几个厨子学徒,提着柴刀和铁铲,来到竹林边。正迎面撞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的花贵全。

    “小全。”

    “富来哥,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唉,倒也不需瞒你。”

    花富来拭了把额头的汗,胖脸上满带愁容道:

    “我们煮的新笋不知被何人偷去,四下寻找也无结果。现在天色已晚,就算菜档仍未落市,这一来一回也赶不及晚餐的应用。没奈何,富盛叔支起皮纸鼓风,烧起大锅沸水,并唤我几个去竹林中寻些笋来,要紧过水备菜。那个杀才,若让我知道姓名,非切他块肉来卤上不可!”

    厨师骂人就是不同凡响,花贵全听得也楞住:

    “你说你们丢了锅中的笋?”

    “是啊。”

    “那笋从何处得来?”

    “小全,往日见你一向聪明,如何却变成了笨肚肠?”

    虽然笋的问题如大石沉甸甸压在心头,天性乐观的花富来仍被他的话逗得捧腹乐道:

    “笋能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菜档上买的喽!”

    “那二厨房里本来是有笋的,原也不需要去竹林采挖?”

    “你——”

    花富来一脸狐疑地看他,刚想说什么,后面的学徒心急火燎地在不住催:

    “富来师傅快些,莫叫富盛大师傅好等!”

    “我等先去采笋,一会儿有话问你!”

    时间不等人,花富来挥挥手,便带着人先去了竹林。花贵全望着他们们背影,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了然,却悲凉:

    为什么你要骗我?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