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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前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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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当时,她没有因为下人揣测她的心思而愠怒。最后这柄伞,会不会送到他的手中?

    而如今,她手中的伞。伞面涩画,青花溅雨浅浅,一如当初,却是破旧的不能用了。

    窗外刮风一场,齐昭月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她是追上去过的。哪怕她心里再不愿承认,可随之进宫,满宫闱的四处走,确实多带了件披肩。

    她也的确看到他了,正午门前,他在为另一个人系披肩。他们成亲多年,都不曾那般亲近过。

    这两年,抄录佛经的纸业上,刚开始会不自然的出现江知佑这几个字,宛如朱砂点雪,妖艳开花。枝枝叶叶都窜出细芽儿,缠着人的心口喘气不得。

    后来,后来一切平静如常,她不再惦记着,似乎已经可以这般淡然一生了。

    如此又过了两年,她觉得自己可以皈依佛门了,正要开口之际,主持却听说锦国复建的消息,先同她开了口,“如今国泰民安,施主也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当初皈依佛门,主持容我清修,伴青灯古佛。”她看着主持,从容道,“如今新朝建成,也不过又是一个锦国,反反复复。”

    “于身份而言,如今家国兴复,我更是了无牵挂。在佛寺佛前下,清修一辈子也并无不好。”齐昭月依旧淡然,道:“方丈,我欲要出家。”

    “施主与佛有缘,却是红尘中人,心结难解,忘施主好生细想。”方丈劝说着,看她却是不会有改心思的余地,也放任她去。

    两人如此这般僵持了两天,齐昭月也知晓自己若想出家,谁也拦不住。而方丈见她意已绝,倒也不再劝她什么,只是第三天将她叫了过去,“施主眷恋红尘,的确不适出家。”

    齐昭月还不曾说话,方丈便叹气道:“施主如若不信,老衲让小僧带施主去佛塔一看便知。”

    到了明显陈旧,多年都不曾有人出入的佛塔,齐昭月才真的信了。满佛塔中,挂满着宣纸,宣纸上写满了字,却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四年没有人跟她提起了,她以为她忘了。

    江知佑。

    江知佑,江知佑江知佑,江知佑江知佑江知佑……

    “不、这不可能!我不信…”齐昭月摇头,步子一步步退后。双手更是颤抖的拿着一叠叠宣纸,全部抛甩至在地上,却是抬头都能看到佛塔上的宣纸字迹,满塔都是!

    “我不信,我不信……”

    门外僧人见她如此魔怔,忍不住问了句,“施主连自己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了么?”

    “我心里…却是有你?”齐昭月身体一软,眼神放空的跪在地面上,重复着,“我心里怎会有你?怎会?”

    那僧人见她如此魔障,连忙跑了出去禀报,只留齐昭月一人在佛塔中。

    “哈哈……”望着塔顶从上而下,密密麻麻的宣纸纸页,齐昭月突然大笑不止,“却确是有你,竟然确是有你!”

    “当初你说愿我得心所愿?可你若当真如此爽快,我又为何至今都还惦记着你?……原来,是我这般惦记着你…………”

    齐昭月缓缓闭上双眼,眼前闪现的一幕幕却是江知佑的面容,他向她疏离的行礼,他唤她的公主,他说无事时的从容,他出征远离的背影……

    这么多年,她竟是全部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动不动的软跪在地上,跪在一堆宣纸中,齐昭月喃喃的落下泪来,看着这满塔的宣纸,怔道:“佛说世间因果轮回,若有来世,不要再遇到我了。”

    不然她怕,她怕她放不了手,又耽搁他一生。

    同年十二月冬,锦国最后一位皇室公主安死于佛寺中。而因战乱久不曾有人涉足的佛寺,突然有一贵人来访。

    “上个月主持来信,不是说她甚是安好?怎的如今就心死成灰,已经入土为安了?她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赵行云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看着一旁的主持,十分的不信。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便没了。

    “齐女施主执念太深,老衲也是无可奈何。”方丈主持见赵行云还要开口询问,也知晓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便道:“赵将军欲知其因,随老衲去佛塔中一看便知。”

    赵行云听着,这才作罢,心中却不知为何,有着拂不平的躁乱。他答应故人护她周全,四年间,也替她拦下了不少欲要谋命的人。

    不管她与江知佑在故人在世的时候关系如何,她都是江知佑的妻子。而且这位公主相处起来,也是明事理的。而且他也不曾想,她会把江知佑交给她留后手的东西,转交在他的手上。这安定的仗打赢,这些转交的阵法,在其中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觑。

    而当年江知佑却不曾将其拿出,也是因为看的明白。正是因为不容小觑,他才越是痛恨当年锦国*不堪,越是恨亡灵冤死,越是为江知佑当年之死而耿耿于怀。

    而于他的妻子,如今不过几年的光阴,刚刚打完胜仗,却也随着去了。正是举国欢庆之际,赵行云心绪杂乱不已。

    走上已然长草的石阶小路,显然这佛塔被废弃,也有很多年没有人来了。方丈带他来这里,欲以为何?赵行云琢磨不清,却听方丈在前方突然开口。

    “这座被废弃的佛塔,里面全是齐施主抄录的佛经。上个月因为西厢阁漏雨,当时湿了很多弟子抄录的经文,可天气一直不见晴朗,所以就拿还算保存完好的经文,在这废弃的佛塔和各个院中晾晒。我等也不曾想到,里面湿的最多的,却是齐施主抄录的经文。”

    “而齐施主带来的宣纸笔墨,又是出自前朝将军府中,就算被水淋湿字迹也是极为清晰,只是十分难晾晒干,所以被拿来此处。”

    “而当时恰逢齐施主说要出家,老衲得将军之意,自然实说她红尘不曾了断。”方丈道:“可齐施主的性子…正巧这些笔墨被晾晒,老衲便让僧人带她来看看,欲打消她的想法。”

    “而这些抄录的经文……”这时两人走到佛塔前,主持已经将佛塔的旧锁打开,也不再说话,让赵行云自己推门而入。

    赵行云迟疑的推开门,他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景象。当时震惊的没有了思绪,不自觉的缓缓走入佛塔中间。

    佛塔一共七楼,被废弃后几乎空荡的一目了然,只有围着塔中墙壁的楼梯,圈圈环绕到顶上的敲钟。

    而那些扶手栏杆上,摊搁着不留空地的宣纸,纸页长长的落在半空中。远远站着都能看清那上面的字迹,这样的宣纸,贴的全塔密不透风。站在塔中,几乎被宣纸层层包围其中。

    “按照当时带齐施主来这儿的僧人说,齐施主见到这些,似乎不信自己礼佛多年,心中还有牵挂的人。”方丈在一旁开口解说道。

    赵行云听着,似乎可以看到,那个印象中高雅冷傲的女子,看着这成群的宣纸,撕心裂肺般痛哭的样子。

    身子剧烈的颤抖,痛心疾首。

    “这位施主自四年前来到我寺,一直安静礼佛,抄录佛经也日日不差,甚至比寺中人都还勤。只是从两年前,这位施主抄录的佛经却全成了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位施主自己却是并不自知。老衲也不好说破,只让人将这些放置一起。”

    “这些事……”赵行云回过神来,哽噎道:“为何方丈在信中不曾与我说?”

    “将军当时正在沙场护卫百姓,再说将军也只是问齐施主是否安好,固然老衲不曾提起。”方丈道:“锦国收复,齐施主本就了无牵挂,再认清自己的心魔,也难免一时……”

    “都抬的轻些,慢点走……”这话不曾落音,塔外的僧人竟是将一箱箱箱子抬了过来。

    赵行云听到声音走出佛塔,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那密密麻麻的字堆在一起,再加上方丈的话,让人窒息。

    他看着那些沉重的大箱子,默约有七八个之多,“这些是……”

    “将军以为这些宣纸,只有塔里的这些吗?”在赵行云震惊的眼神中,方丈也是叹道,“其余的不过是没拿出来罢了。”

    “这些全都是……”赵行云看着箱子,木讷起来。

    “对,全都是。”方丈点头,道:“这两年齐施主抄录的‘佛经’,都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僧人抬箱子上楼梯时却是滑了一跤,失手将箱子跌落在地上,箱子被震动的脱了锁,满箱的宣纸遗落出来。

    佛塔在寺中最顶端,而佛寺却是在山中,箱子跌落,却是一路摔到山下。宣纸随其抛出,一张又一张。随即被风吹起,吹得满院都是。吹到树梢上,岩石旁,草丛间,甚至是院外的天上……

    赵行云捡起自己脚下的宣纸,上面一笔一画,满纸的江知佑。

    “齐施主应该是想起来,自己是如何撰写这么多字的,一天到晚,少有停歇。”

    见赵行云不说话,方丈在一旁劝说,“将军对此,也莫要自责。如齐施主那般日夜写,一年不曾停歇的架势,却是持续了两年之久。就算活着,怕也离疯不远了。”

    手上抚过的字迹,每一处落笔,都看的出来极为用心。用心的让他感觉,单单是拿着都灼热不已。

    赵行云想起十多年前的京都,是那样的热闹繁华。而公主一嫁,敲锣打鼓,人满为患,随后跟着万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