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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6 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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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大人成亲之初,不满意祖父给自己安排的妻子,于是以游学为名,到关外历险。

    一场大雨,没有客栈落脚,他借宿在下塘村一户家境殷实的农户家里。

    说是农户,家里还买了一个丫鬟,雇佣了两个长工,算是小小财主吧。

    夏财主是五十所多的和蔼之人,田地是成亲之后,跟妻子一步步经营得来的,是个踏实又勤劳的男人。

    唯一的遗憾就是子女缘分上太薄了些,之前生过三个儿子,都是早早夭折,四十岁的时候得了一女,雪天生人,取名夏雪,夏雪生下来就很健康,跟哥哥们不同,她一直平平安安长到十四岁。

    夏财主视她为掌上明珠,农村人儿子习字的都不多见,夏财主却给夏雪请了一位西席,教她论语中庸,让她学人生的道理。

    夏雪聪慧过人,学的很好,夏财主夫妇又娇生惯养她,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不同于别的农家女孩那样粗糙,肌肤白嫩如玉,长得明艳动人,是十里八村的少年肖想的对象。

    只可惜她命薄,遇见了衣冠禽兽薛大人,薛大人借宿人家,对夏雪一见钟情,谎称没有成亲,故意接近夏雪。

    没有见识过男人花言巧语的夏雪,很快被薛大人英俊的外表和饱读诗书的才华所折服,深深的爱上了薛大人。

    两个人也不算是私定终身,夏雪对父亲表明了自己的心迹,想要嫁给薛大人,夏家二老当然也很欣赏这位城里来的公子,毕竟薛大人相貌堂堂,谈吐不俗穿着也很讲究。

    不过夏老也不是一味攀龙附凤之人,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在村子里虽然数一数二,可是到城里就不够瞧了,人家薛公子的家人,能看得上自己家吗?

    婚姻,还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

    薛大人又撒了第二个谎言,说他父母双亡,自己可以做主婚事。

    他是父母双亡,但是是薛老太爷的长孙,还有薛老太爷帮他主事呢。

    他却只字未提。

    夏财主夫妇既担心,又不得不相信薛大人说的话,因为女人夏雪,已经说了,非这个人不嫁。

    他们只好让二人成亲,在村长的见证之下,薛家没有二老,他们也只有唯一的女儿,就真心把薛大人当儿子看待。

    夏老打算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薛大人,薛大人跟夏雪也是夫妻恩爱,孝敬老人,这样安稳的一家四口生活过了一年,薛大人没有一点异样,真的像个父母双亡的独子,带着少许家当流落他乡。

    夏家人至此就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又过了半年,夏雪生了个男孩,夏家本来孩子就少,这个孩子的到来,更给夏家人增添了许多欣喜,祖孙三代终于齐了,日子仿佛锦上添花,没有一点不遂人意。

    直到男孩长到一岁半,薛大人说要进京赶考,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周二听见薛大人问自己母亲的名字,忍不住想起村人告诉她的这些往事。

    薛大人第一年没回去的时候,外祖父就拖人到京城打听,说有个跟夏家女婿同名的大人,是当年科举二甲传胪,可是人家早有妻子。

    夏家人当时的想法还那么纯良,以为这个人不是女婿,怕女婿遭遇不测,于是外祖父亲自来京里,只能远远的看,却真的是女婿。

    之后薛大人倒是知道夏老来了,但是他不肯相见,让下人给了夏老五百两银子,告诉夏老不要再纠缠他。

    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寻找女婿,却被说成是纠缠。

    祖父一生经历风雨,当然就明白这个人其实是个陈世美,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没有要银子,也不打算坏人前途和名声,默默的回到故乡。

    但是好端端的女婿变成了别人的丈夫,湿润珍宝的女儿终日以泪洗面,好日子都毁了,老爷子到底意难平,三年后抑郁而终,老夫妻向来心灵相通,两个月不到,外祖母也病死了,别人都说是祖父舍不得祖母,来接祖母了。

    这样就剩下了周二和母亲夏雪两个人相依为命。

    周二陡然间热泪盈眶,用袖子擦干眼泪,道:“原来大人还记得家母的名字?没错,我母姓夏,单名一个雪字,只是不知道大人是从何知晓的。”

    薛大人自己做过什么事当然记得,当周二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确定,这个讲话总是意味深长,好似要示意他什么的青年,就是自己早年跟关外女子生的儿子。

    听周二讽刺自己,他横眉冷对道:“你的母亲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何时教过你说话这样阴阳怪气?我是你的父亲,怎么会不知道你母亲的名字。”

    对于薛大人的突然相认,周二一点惊喜也没有,好似愤怒也不如预想的强烈,他原本以为,他要大哭一场,然后骂这人抛弃妻子,薄情寡义。

    可是见这人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还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呵斥他,他有的,只有深深的厌恶。

    公主说,道理,要说给懂的人听,愤怒,也要发给在乎的人看,不然,都是浪费的情绪。

    周二吞咽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绪。

    道:“不好意思薛大人,我一岁半的时候父亲就死了,后来外祖父母去世,母亲拖着我这个累赘,将家财耗尽,在我九岁的时候,母亲不堪生活重负,也死了,我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后又四方流浪,给我一口饭的人,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您要特指一个人是我父亲,那我还真不敢承认此事。”

    薛大人前半段还听出他生活的艰辛,正在感慨他的不容易,后一句却勃然变脸。

    “你是不肯认我了?”

    周二摊摊手:“您说的好没道理,我娘告诉我,我爹死了,您突然说是我爹?真是不敢相认。”

    薛大人道:“你出生时,我给你取名秀臣,难道你不叫薛秀臣?你敢说你娘没有告诉你,你叫薛秀臣,数典忘祖的畜生,到底是谁教你的这样没规矩。”

    他确实叫薛秀臣,当时他千里迢迢从关外到了无锡,到了薛家老宅,就是想告诉薛家族长,自己叫薛秀臣。

    到了才知道,薛家百年望族,男人除非四十无子,不得纳妾,养外室就更是丢人现眼的事了。

    母亲名分不定,薛家人不会认他,还有可能杀了他灭口,因为薛大人有一个少年成名的儿子。

    他什么都不是。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姓薛,也不能叫薛秀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