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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修养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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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寒凉,弯月如钩。

    赵重骄大步走向亚卿府,一眼瞥见周围把守的赵军,抿紧了唇。

    他们不去抵御秦军,却在此处严守一个女子,也真是做得出来。

    易姜正准备睡觉,就见他闯入了房中。

    当真是闯,息嫦跟在后面拦都没拦住。

    “长安君这么晚来做什么?”易姜觉得古怪,他穿着窄袖束腰的胡服,配着宝剑,看起来有点气势汹汹。

    “有些话要与你说。”他转头看了一眼息嫦,后者只好识趣地退出了门。

    赵重骄似乎还不放心,又亲自将门掩上,这才回身道:“你可愿嫁给我?”

    “……”易姜捏了一下脸,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儿吧?”

    赵重骄脸上微红,暴躁地回了句:“我能有什么事?就问你到底愿不愿意!”

    易姜琢磨不透他为什么忽然回到了中二风格,不太敢刺激他,斟酌道:“你先冷静些,婚姻大事应当发自内心,不要草率为之。”

    赵重骄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然大步走向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易姜头皮一阵发麻,着实被他吓到了,竟然窝在他怀里都没敢动弹。

    赵重骄也有些不安,他也不是没碰过女人,但此时抱着她竟有些紧张。她的身体温软滚烫,胸口紧贴着他的胸膛,压着他飞快跳动的心,只要一低头就能嗅到她脖颈间的气息。

    他闭了闭眼,镇定心绪道:“我也可以喜欢你的,这算是发自内心了吧?”

    易姜试探着问:“你是为了保护我?”

    赵重骄又有点暴躁:“知道还问!倘若你成了长安君夫人,谁还敢随便动你!”

    易姜撇嘴:“以眼下赵国的情形,长安君夫人又有什么用?”

    赵重骄脸色不大好,他最近时常想起赵太后的话,倘若当初他接受了与她的婚事,那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三年,眼前的局面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了?想到此处,手臂不禁紧了几分。

    易姜知道他要面子,虽然不是真心要娶自己,直接拒绝也会伤他自尊,连忙又道:“我自会想办法对付秦军,不必用婚事来应对。以眼下情形来看,王上和平原君都不会允许你以婚姻保我。”

    这话是真的,赵重骄试探过赵胜,他的确没有保易姜的意思,明明当初还与易姜关系不错,一到这时候便划清了界限。

    但他不能坐视不理,知恩图报是最起码的道德,保护女子也是男子的天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易姜落入秦军手中。

    易姜轻轻挣开他手臂,退后一步:“长安君肯这么为我着想,我会永远感怀在心,但你此刻最需要做的是襄助王上重振赵国。”

    赵重骄眼光闪了闪,“我的确打算重振赵国,你且等着就是了。”他转身走到门口,想想又转身说了句:“到时候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娶你。”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易姜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一直目送他出了门,决定去叫少鸠,哪知一出门就跟少鸠顶头撞上了。

    “呃……”少鸠眼神四下扫视,似乎有点尴尬:“我不是有意偷听长安君对你倾诉衷肠的,我其实是来替你守门的,因为刚才公西吾来了一下……”

    “……”易姜揉揉额角,避重就轻道:“你留心打听一下长安君的动静,我总觉得他要做什么事情。”

    少鸠耷拉下肩膀:“我还能打听什么呀?现在亚卿府只让进不让出的。”

    易姜心道也是,难怪公西吾来了还没走。她朝客房望了一眼,那里灯火通明,想必他还在忙着。不过真要出去,以他齐国相国的身份,赵王丹也未必拦得住。

    易姜不管他,眼下还是思考怎么保命比较重要。

    秦军的歌声依旧源源不断地送入邯郸城中。在久等无果后,白起下令对邯郸发动了第一次攻击。

    廉颇率军抵挡,与之相持在城外三十里处。赵军虽然失去主力,但哀兵气势反倒使战力大增,一时竟抵挡住了秦军。

    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平原君心急火燎地写信给大舅子魏无忌求助,赵王丹则终于答应了秦军,要将易姜移交出去了。

    秦军得到他交人的消息,果然安分了点。可是亚卿府送来消息,齐相公西吾坐镇府中,要如何押解亚卿出城,实在难办。

    赵王丹急得寝食难安,秦国在要人,齐国在保人,这两个大国谁也惹不起。他觉得身心俱疲,头疼欲裂,脑袋快要炸开了。

    仿佛应和他这念头,当真有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他疑惑地走出寝殿,侍卫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跟前:“王上快躲一躲!”

    “秦军杀入宫来了?”赵王丹浑身一哆嗦。

    “不不,不是秦军,是长安君!”

    公西吾坐在房中,手边是摊开着的竹简。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别处,直到门被推开才收回来。

    聃亏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本为了不刺激易姜,他一直都没现身,此刻忽然进了亚卿府,公西吾便知有事。

    “秦军又来要人了?”

    “不是秦国的事,是赵国的事。”聃亏上前,低声道:“长安君反了。”

    公西吾眼眸微动,“消息可曾走漏?”

    “不曾。”

    “不要泄露给秦军,免得他们趁乱攻入城中。”

    聃亏称是。

    在公西吾看来,长安君此举未免太莽撞了些,就算要反,眼下也不是时机。不过他前脚与易姜表明心迹,后脚便起了反心,难道是为了易姜?

    “先生?”聃亏叫他不应,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我们便观望着吗?”

    公西吾回神,略一沉吟:“此时赵国多的是不愿生乱的,长安君仓促行事,要成功很难。我们终究是外人,不要插手。”

    聃亏行礼退了出去。

    时近傍晚,秋高气爽,亚卿府与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聃亏没有惊动任何人,快出院子时,忽然有道黑影朝自己扑来,他连忙按剑,却见那道黑影竟然是自己亲手驯养的那只肥鹰,这才松开了手。

    肥鹰表达兴奋的方式比较特别,扑在他身上一阵啄,啄的聃亏忍不住叫出声来,自然而然就被发现了。

    因为有重重赵军把守,东郭淮不常在前院走动,此时看到这一幕,也不知该不该告知易姜,就这么在廊下看着。

    聃亏比较尴尬,因为东郭淮取代了他在易姜面前的地位,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实在不好留下去,便匆匆出门。临走前忍不住朝内院看了一眼,心中暗叹,希望姑娘此番能顺利渡过难关才好。

    易姜因为被切断消息,无法得知外界情形,此时只能通过隐隐传来的厮杀声来判断秦赵对峙的状况。

    她坐在案后,手边摊着一张地图,手指落在封地仇由上。

    只要能找机会出府,就有希望逃出赵国,而以魏无忌与她的交情,魏国是可以暂时一避的。

    将这计划过了一遍,忽而又想起公西吾的提议。他还在府上没走,倒是给了她几天安生日子过,可以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计划。

    裴渊忽然从外走了进来,小声问:“先生,我们到底何时动身?”

    易姜想了想:“宜早不宜迟,最迟明晚。”

    “我们要以何种身份出去?”

    “除了乔装改扮,还有何种方法?”

    裴渊点头:“我也知道只有这个法子,可要如何乔装才不惹人怀疑啊?”

    易姜笑了一下:“你忘了我们最早的身份了吗?”

    裴渊一愣:“你是说……门客?”

    易姜点头。

    “那公西先生那边怎么办?”

    易姜朝门外瞥了一眼:“说起来,眼下也只有齐相的门客才能出门了吧。”

    裴渊鼓了一下腮,得知偶像要被坑他貌似挺心塞的。

    为了第二天的出逃,所有人都早早入睡,好养足精神。

    只有公西吾的屋内还亮着灯,他在等赵王宫的消息,等着看这么一个毫无权势的公子,到底能不能让赵国变天。

    整个府邸都没了声响,安静得出奇。直到夜半时分,终于有急促的脚步声朝他住处而来。

    聃亏闪身进了屋门,低声道:“先生快随我避一避,长安君带人马朝亚卿府来了,恐怕殃及您身上。”

    公西吾有些意外:“他成功了?”

    聃亏皱了一下眉:“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忽然率领人马朝这边来了。”

    公西吾沉思一瞬,起身道:“叫各营准备,我即刻便到。”

    齐相是动不了,但随行一切必须要彻查清楚。赵军检查公西吾完毕,恭送他登车离去,刚要松口气,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抬眼望去,一队人马手执火把迅速而来。

    为首的是长安君,众人见礼,不敢拦他,目送他进了亚卿府,很疑惑他为何看起来像刚刚交过战一般,甚至衣襟上还染了血渍。

    易姜这几日终日保持浅眠,一有动静就惊醒了。

    睁眼坐起,竟然感觉到了屋外吹进来的凉风,她连忙披好衣裳,走到外间,一道人影已经到了跟前。

    “醒了就好,赶紧跟我走。”

    “长安君?”易姜刚唤了一句,人已经被他拽出了门。

    “发生什么事了?”她被紧紧拖着朝大门走,手腕生疼,莫名其妙。转头四顾,到处都是手持兵器的士兵,应该说是私养的府兵,门口处已经厮杀成一片。她总算明白过来:“你这样会被王上怪罪的。”

    赵重骄的脸在火光下阴沉沉的,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出了门。

    易姜转头看了一眼院落,裴渊和少鸠已经被惊醒赶了过来,但赵重骄没有给她说明状况的机会,挟着她上了马,趁乱疾驰而出。

    大概只有几十人护送他们,身后有赵军在追赶,很快四周又有追兵赶来,数支人马围攻的架势,这状况显然不是简单来营救她这么简单。

    易姜问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低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别问太多。”赵重骄扣紧她,一刻不停。

    他们的人根本抵挡不了太多的追兵,何况要避开秦军也不能冒然出城,只能在城中绕道寻找机会。

    眼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易姜不禁有些紧张,时刻转头张望后方情形。

    火光随着疾驰的速度飘摇,一个赵军搭弓指着赵重骄身下的马匹,易姜刚要提醒他小心,那个赵军身子一晃栽倒下去,再没起来。

    她朝后方看去,是另一队人马。

    “那也是你安排的?”

    赵重骄瞥了一眼:“不知道是谁的人马,管不了那么多了,肯帮我们逃跑就行。”

    易姜一下捕捉到重点:“我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跑?”

    赵重骄不答。

    追兵依旧有增无减,但那队不知何时冒出的帮手帮他们解决了很多麻烦。

    疾驰许久,忽有快马而至,对赵重骄说了一句暗语。他闻言立即调转方向,朝西边城门跑去。

    廉颇最近对抗秦军,时常需要运输粮草,城门也只在此时才会开一下。赵重骄赶来的正是时候,不顾城楼守兵呼喝,一把按下易姜的脑袋,俯身冲出了门。

    身后的私兵已经与守城将士颤抖在一处,为他拖延了时间。

    “总算出来了。”赵重骄舒出口气,直到此时才稍稍放松了些。

    易姜抬头张望,忽然捉住他手臂,指了一下前方。

    赵重骄急急勒马,那里一片火把的光亮,映着背后微亮的曦光,是一队赵军。

    聃亏从邯郸城中策马赶回齐营时,公西吾已经换好便于行动的胡服,翻身上了马,正准备拔营。

    “公子,他们出城了。”

    公西吾点点头,难得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聃亏凑近一些:“您既然冒险派兵入城相助,为何不让姑娘知晓?”

    “她不愿随我回齐国,让她知道恐怕会生出抵触。”公西吾朝城门方向看了一眼:“叫他们都回来吧,切勿被赵国发现端倪。”

    聃亏没急着走:“那姑娘那边……还管吗?”

    天光微亮,风中带着深深的凉意,公西吾抬手掖了一下衣领,点了点头:“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