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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5.心火交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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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一切还是很奇怪。”奈莉转过身,挡在了卡尔萨斯和伊珐之间。

    公爵夫人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不改,她只启唇吐出一个单字:“哦?”

    “参与创造这装置的明明有五人,可你只提到了四人在其中的作用,你肯定还在隐瞒什么。”

    伊珐居然认同地点点头:“的确,丕平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只字未提。”

    奈莉不由眯起眼:“这和你所说的,要拜托我的事有关?”

    “正确。”伊珐夫人背过手去,朝着侧边踱了几步,眉眼中浮现一缕愁思,与席恩有几分肖似的脸容沉静而动人,“启动装置、前往新世界的原点时,我们必须穿过世界互相交错重叠的时空缝隙,要准确分辨出哪一个才是我们的目的地,引导装置前往那里,需要异常准确的判断力。简单来说,我们是一艘在时空中航行的船,而丕平就是掌舵的观测者。”

    “可是丕平已经走上了歪曲的道路。他太过自负,很难再听进任何人的意见,甚至想要离间其余几人。他眼中只有自己的权柄,再这样下去,他指引的道路难保不会出现偏差……”伊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露出循循善诱的微笑,“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观测者,而奈莉,你是第一备选人。”

    “奈莉……不要……”卡尔萨斯挣扎着出声,嗓音沙哑而微弱。

    “我凭什么要同意你的提案?”奈莉强忍住没有回头,肩背却紧绷,“和你们绑死在永远的循环里?这与我的愿望完全背道而驰。”

    伊珐毫不意外地报以一笑:“观测者直接影响着未来的方向。既然这个世界可笑又无望,那么由你来改变不就行了?天罚被避免,你自然可以解脱出来,到时候你的愿望自然能实现。即便不能,某种意义上而言,你也可以和他长相厮守。”

    乍一听,这的确很有诱惑力。

    奈莉回头看了一眼,魔王凌乱的额发下露出狂热的红眼睛,明明白白地在告诉她不要答应下来,不要跳入公爵夫人的陷阱。

    世界的真相展露于面前,奈莉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践行自己的誓言。可即便这邀请是陷阱,也是绝境中开出的一条路。她隐忍地压了压眼睑,安抚似地与魔王对视一眼。她瞧见对方煞白的脸色,心下一阵痛楚,缓声说:“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如果同意我们的提案,你的下一步就是帮助我们将丕平驱除。”伊珐夫人也并不失望,双手一拍,虚空散尽,装置缓缓沉回地面,黑色石柱再次升起,石盆完好无缺。她拖着华美的紫袍从容地转身,才迈出几步,奈莉就蓦地出声: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却只有失败,你们就不会绝望、不想就此放弃吗?”

    伊珐好像轻笑了一下,语声中却再也没了无时不刻的悠游自在:“怎么可能不绝望?家人,朋友,甚至是仇敌,看到他们一次次殊途同归,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即便我不是个好母亲,看到孩子一次次痛苦地迈向终结……即便是我,也会痛苦的。”

    她昂起头,声音清脆而冷硬:“但是如果不继续,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们一样会在天罚中死去。”

    语毕,公爵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断裂的门后,很快没了踪迹。

    看来这里另有通往外界的密道。

    奈莉顾不得去多想,转身去查看卡尔萨斯的状况。他先一步支起身,想站直却有些摇摇晃晃。奈莉扶住了他,对方却一把紧紧反握住她的手,哑声说:“答应我,你不会同意他们的提案。”

    奈莉在他的眼神里轻颤了一下。她放软了语气恳求:“我现在很混乱,出去了再说,好吗?”

    黑发少年的瞳孔缩了一下,他垂下纤长的眼睫,轻轻应了一声,手仍然牢牢抓着不放。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朝门口走去,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杰拉德仍然倒在门边,身下的血泊已然凝固起来,那一双黄色的眼眸仍然执拗地盯着虚无的远方。

    奈莉在白袍法师身边蹲下,将那几块符石放在他掌心,咬着唇将他的手指并拢。她颤抖着手要替死者阖上眼,卡尔萨斯却已经将手覆了上去,动作并不轻慢,甚至称得上庄重而尊敬。

    她抬头看着卡尔萨斯,眼圈渐渐红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再多的安慰和开解都没有用,杰拉德的确是被她卷进事端的无辜者。

    “只要有来自贤者塔的魔法师死亡,耐锡耶都会敲钟三下,钟声传遍死海。”卡尔萨斯的声音很淡,听在耳中却很熨帖。他无措地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将奈莉背负的罪恶感分一点在自己身上,最后只加了一句:“伊珐会将他送回喀林西亚。”

    奈莉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垂下头,轻声说:“我们走吧。”

    话虽如此,要去向何方,奈莉自己都不清楚。她只想着要尽快离开这里,让暴走的思绪停止无休止的尖叫,让她稍放松一会儿。

    他们一言不发地相携而行,走出金库大门,摸索着走出迷宫般的暗道。杰拉德身死,他的魔法空间自然随之失效,因此高座所在的正厅中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的守卫。

    奈莉见状默默转开视线,卡尔萨斯捏了捏她的掌心,像是尝试借此安慰她。她转头凝视他,张了张口,最后只低低地说:“暂且在府邸待到天亮吧……”

    公爵夫人对她尚有所求,也不会急于动手。奈莉疲倦到极点,只想找张最近的床躺下什么都不去想。

    回侧翼客房的一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显然也是伊珐有意为之。奈莉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门上,才生出力气开了门,垂了头就直接走到床边迎面扑倒下去,也不去管身后的魔王准备如何。

    身边被褥向下沉了沉,有人在她身侧坐下,微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将每一缕发丝捋顺。

    奈莉呼了口气,侧转身抬眼看向对方,说话吐字有些不稳:“那些事……你早就知道了?”

    卡尔萨斯的动作顿了顿,指尖从发梢滑到她的颊边,一路向上寻找到她拧起的眉头。他替她抚平了眉峰,才徐缓而平静地答道:“不,很多事我也是今天才知晓。”

    “那么……”奈莉的声音戛然而止,混沌的黑暗里,她蔚蓝的双眸中波涛汹涌起伏,渐渐浮上一层蒙蒙的水汽,“那么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平静?”

    她都会因为这真相而痛苦得脑子要炸开,他被迫承担注定死去的命运,比任何人都有理由愤恚失态,为什么反而能坦然平和?

    魔王好像笑了笑。他俯身凑近,温柔地含住了她的嘴唇,一寸寸地辗转吮吸,缱绻到极处,仿佛只要这一个吻就足以融化所有的不安与痛苦。

    缠绵中奈莉下意识紧紧抓住他肩头的衣服,仿佛害怕只要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他终于覆身上来,与她鼻贴鼻的对视片刻,没有继续,反而环着她的腰往旁一翻身,与她面对面侧卧。

    “那时候你应该下手的。你可以回家,不用和这个疯狂的世界再有任何的瓜葛。”沉默片刻,卡尔萨斯忽然开口。

    奈莉苦笑了一下,指尖虚虚地顺着他五官的轮廓描摹,坦诚道:“我知道……但我做不到。”

    “即便知道我和这个世界都无可救药,你还是要救吗?”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压在她腰际的指尖也微微升温。

    奈莉靡哑地发出一声低笑,揽住对方的脖子靠近,将脸埋在他颈窝,很轻很轻地说:“对。”

    她的发丝蹭得人痒,卡尔萨斯忍耐了片刻,还是捏着她的肩头向后推了推。

    “我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停下来,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已经完全不清楚了。”奈莉仰头寻找他的眼睛,可他却侧头躲开。她有些恼怒地双手捧住他的脸,朝自己的方向扳正了,幽幽地问:“你之前说过,我的心态很异常吧?”

    卡尔萨斯的回答还没出口,奈莉又用拇指指腹按住了他的嘴唇,威胁似地喃喃:“敷衍就不必了……”

    魔王定定凝视她片刻,无奈地转而亲吻她的指尖,他在嘴唇与肌肤分开的间歇低声问:“你在想什么?说出来。”

    奈莉半晌没答话。她眼神闪闪烁烁,无数字句到了舌尖却只觉得词不达意。她抽了口气,强逼自己磕磕绊绊地说起来:“刚才公爵夫人和我对话的时候,我来不及细想,可……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居然能跟上她的节奏、领会她话中的暗示、找到她故意留下的线索,实在很可怕……不,更可怕的是这代表着我并非不能理解他们。即便清楚他们多么疯狂,我居然还是理解他们。”

    她喉咙深处发出呜咽般的细碎声响,眼却紧紧闭上了,只颤抖着吐露她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结论:“说到底,我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因为有要拯救世界的目标,有大义凛然的幌子,就能够忍受伤害重要之人、伤害自己的痛苦,还坚信自己没有错。”

    “他们对那些与他们其实无关的人,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而已。”

    长夜移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房内房外都是一片漆黑。奈莉蓝色的眼睛里有萤火般幽邃的光,半晌一动不动,显得有些诡异。她叹了口气,机械地重复自己:“对那些无辜的、与我无关的人,我也只是不能见死不救而已。”

    她忽然从这谜一样的冰冷态度中惊醒,如惊吓的鸟儿一般垂头,企图用不存在的翅膀将脸上的波动遮掩。半晌,她终于抬起头看他,他依稀分辨出她微笑了一下,姿态中没有此前刻意营造起的抵触。

    可卡尔萨斯却觉得她离自己出奇地远。

    “这种想法并不正常,也就意味着我……和他们其实一样疯狂。”奈莉似乎因为给自己下了定论安下心来,吐了口气。

    “也许正因为他们与我无关,我才想救他们。”奈莉的视线落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穿透黑夜,直达世界的尽头。她的语调有些生涩:“我……在来这个世界前,我的双亲都当过医生。从小我就觉得,能够拯救他人是很伟大的事,因此我的父母自然是伟大的人。我为拥有这样伟大的父母自豪,他们虽然很忙,但也很疼爱我……我不该有什么不满足的。”

    奈莉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即便被卡尔萨斯环住,她仍然抱住自己的双臂,仿佛觉得冷。她喃喃地重复:“我不应该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有幸福的家庭,我有成为医生的梦想,而且我也如愿走上了这条道路,所以我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想要离开这里,”她静静凝视他,不自觉重复了一遍,“非常充分。”

    “如果能拯救的人,我不会不救。你也不例外。”她轻轻笑了,“第一次我选择和你回到史洛斯的时候,我怀的也许就是救赎的心情。可当救一个人就意味着其他人无法获救,世界会因此走向毁灭的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从小就是被那样教育长大的;一个人的安危和千万个人的性命比起来,太小太微不足道了,即便那个人是我爱的人,即便那个选择会伤害到他、会伤害到我自己,我也不会有别的答案。”

    这是奈莉第一次坦诚地承认她仍然爱他。

    火光在卡尔萨斯的眼里跳跃着,他被她的话语镇住了,想用动作表明自己的心情,可他们的姿态本就亲密无间,单单凭借亲昵已经无法好好表达。他这么想着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只继续充当安静的听众。

    “可是回想伊珐夫人那救世主的态度和模样,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我会这么做,与我自以为坚信的理想无关,甚至和害怕做出选择也无关。也许……只是因为我是更为自私、更为冷酷的那类人而已。”奈莉失常地笑起来,“拯救别人也就意味着将自己摆在更崇高的位置,说到底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而救的人越多,所能获得的安心和虚荣感就越强烈。若论卑劣、伪善、疯狂,我不比那五个人好多少。”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简单地选择只救你一个人。”奈莉捂住了脸,“我现在给你答案。因为那样我永远都救不了自己。”

    卡尔萨斯隐忍地压了压眉毛,平静地问:“你自己?”

    奈莉摊开手掌,看着暗夜里根本无法读清的细密的纹路,语气如同死水,事不关己:“我的意思是……我对自己来这个世界前的人生很失望。因为失望,所以才加倍想保护其他人,让他们获得我不可能获得的生活。”

    “可你刚才说过,你以前的生活很美满。”卡尔萨斯的声调不由古怪起来。

    奈莉耸耸肩,像是完全放弃了遮掩自己的情绪:“表面上的确是的。我父母都很爱我,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更多时候,在那个家里我会很痛苦。我根本感觉不到他们之间有搭伙过日子以外的感情,我甚至经常害怕如果没有我,他们偶尔同时在家时的争吵是不是随时可以以离婚结束。”

    “但我一直以为这是很正常的关系,婚姻就是等价交换,因为社会说人都需要一个家庭,所以条件合适的人结为夫妇,养育孩子,在争吵和不理解中一辈子就过去了,这根本没什么。但是……但是朋友的父母会自己出去约会、会为结婚周年纪念庆祝、会为彼此庆生。这些事,在我家里不会有,一件都没有。即便没有这些,生活还是照常继续,也很正常甚至称得上美满。”

    “我那时想,也许他们只是将这些感情用在了工作上。但我自己都没有察觉,我在埋怨他们,为什么宁可花费精力主动去加班,救更多不相关的人,也不愿意救一救随时可能坍塌的家。又或者他们已经明白根本无可救药,所以放弃了,所以去救更有把握、更有成就感的陌生人?”

    “我想回去,与其说是渴望回到过去的生活,不如说是害怕如果我就此消失了,那个家是不是就永远毁掉了,连过去的生活都没有了……”

    奈莉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对魔王来说十分陌生的词汇。

    随着话语的宣泄,她一直以来从未对卡尔萨斯敞开的一部分显露无疑。她声音打颤,口气表露出对己身十足的憎恶:“抱歉,强迫你听了那么多自怨自艾的无聊话。”

    “奈莉。”卡尔萨斯沉声唤她的名字。

    奈莉因为他语气中的重量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随即迷茫地看向他,机械地笑了笑:“嗯?”

    “奈莉,”他再次唤她,像是要将埋在坚硬壳下的另一个人唤出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能就此看透她的灵魂,替她将行将熄灭的火苗再次点燃。他语气严肃而温和,一字一顿地对她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眼睛里浮现星点善意的嘲讽,令素日显得冷冽的红眸有了暖融融的温度。他长辈似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半是训斥地告诉她:“你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坏,那么复杂。即便是现在,我也能一眼看穿你。”

    “可是……”奈莉扁扁嘴,觉得整张脸都在因为羞愧燃烧。她含着哭腔想反驳,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一个眼神吓退回去。

    “没有可是。”卡尔萨斯斜眼睨她,神情里带着点睥睨,“他们自诩为与无情神明斗争的救世主,高高在上,却从来不会让衣袍沾上一点点尘埃,更不会流一滴自己的血。”

    他看着奈莉怔忡的神色扬了扬眉毛,忍不住弹了一记她的额头:“他们比你精明多了,才不会傻到自己去殉道。”

    “我也没……”奈莉下意识抬杠了一句,对方却干脆把她往自己的胸口一按,让她出不了声

    卡尔萨斯的声音再次沉肃起来:“即使你的确对过去的人生失望,那又如何?”他抱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声音里浮上浅浅的笑意:“即便自己也痛苦过、绝望过,你仍然相信正义与光明,想要寻求不伤害任何人的道路,不愿放弃你的底线,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只是这一点……”

    他靡哑地笑了,显得有些惆怅:“你比我要强大。”

    “可我真的相信正义与光明吗?也许……也许那只是让我自我感觉更好一些的幌子……”奈莉仍然蜷缩着,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膜发出,低而闷。

    卡尔萨斯叹了口气,几乎是循循善诱地劝慰她:“真正伪善的人,是不会怀疑自己是伪君子的。他们执迷不悟,狂热地相信自己是救世主,根本想不到要自省。”他轻而阴冷地喃喃:“我在他们手中诞生,也毁在他们手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

    奈莉闻言不由颤抖了一下。

    他眸光晦暗,神色难解地看着怀里龟缩起来的少女,唇瓣无声翕动了一下。他转而紧紧地抱着她,直到她放弃了自我保护的蜷缩姿态,才轻声在她耳畔说:“对不起。”

    他没有说在为哪件事道歉,可她居然全部明白,却又无法以言语剖白。

    她终于哭了出来。

    他转而亲吻她的泪痕,嘴唇微微潮湿的触感若有似无,蜻蜓点水地在颊侧擦过,绵延到脖颈和耳垂。

    这时候才想起来距离太近、姿态压近某条界线已经来不及了。

    衣料窸窣摩擦,革带上的金属环佩叮当作响。

    漫长的夜终于将天幕让给佛晓,温柔的粉侵染上鱼肚白,薄云后的曙光蓬勃欲出,从掩上的窗帘缝隙漏下几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