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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五彩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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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雾渐渐稀薄,书生的身影在崖畔站的笔直,也许在沈苛眼中看来,从来也没有这般直过。

    轻轻的微风在空中拂过,淡淡的气雾在空中流动。雾随风走,雾便少了,没有雾的环境里,总是能瞧得更清楚一些。

    至少盆地里的一切能依稀可见。

    沈苛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过去。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对面的老人,老人的身影在薄雾中显得虚无缥缈,就像是雾中的老神仙。

    书生的头是抬着的,老人的头是低着的。

    但他们的目光,却在一处。

    沈苛的第二眼看见的是个黑袍人,黑袍人的身影是站在湖泊中央的,就像是怕光的老妖怪。

    而书生,老人的目光就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却在地上。

    沈苛的第三眼才看见湖泊,偌大的湖泊此刻竟连一滴水都没有,甚至有干枯的迹象。

    不论湖水为何凭空消失,只黑袍人的吸引力无疑要比这潭方圆半里的湖水要大的多,像是快要渴死的人,要喝水也得先瞧瞧他的反应。

    所以沈苛的目光又投向这个特别的男人。

    一个用黑袍裹住全身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他喜欢,二则是他见不得光。可越是这样,世人的好奇心便被勾勒的越甚,可若是这样的人身旁蹲着两只五彩螳螂,风采肯定一定会被它们抢光。

    至少沈苛此时眼中又只有那两只螳螂。

    黑身,白刃,红头,绿翼,青尾。

    均匀的分布在丈许长的身子上,就似比传闻中的凤凰还要高贵。

    一只比凤凰还显得高贵的螳螂,能平凡到哪里去?

    沈苛只觉口干舌燥,真想钻进一口水池中饱饱的喝上三天。

    此刻是谁都能瞧出适才那只黑螳螂跟下面那两只五彩螳螂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忽然,黑袍人手袖一挥,沈苛的身子顿时如遭重击,一口鲜血按耐不住,急急地喷了出来。

    旋即只见得书生身前立着一只血色猿猴,五彩螳螂刀锋般的前爪正刺入其中。飘渺的红烟从猴猿胸部流逝而走,随着狂暴的劲气将周遭染得血缕条条,就宛如阳光下的一幅生命消逝图。

    沈苛便是被这阵劲气震飞。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身子无疑疲倦到了极,但他此刻的神智却从未如此清醒过,他甚至能感觉到流溢在空中的淡淡杀气。冰冷的气息在空中渲染开来,犹如将万物视作死寂,寂灭气息的笼罩中,让人顿觉万念俱灰。

    杀气,是冰冷的。沈苛的身子也冰冷。

    突然,五彩螳螂展翼抽刃,两只前爪宛如刀锋一般向前削去。与此同时,血色猴猿竟已化作一团烟暮,将书生身影笼罩而下,犹如一口血钟。

    接着只见得血钟竟已瞬间扭曲,就似一个人在一瞬间被刀锋割了上百刀一般,又似一个被针扎过无数次的皮囊,囊中之水自裂缝处泄落而下。

    烟如水。抽刀断不了水,也断不了烟,无论多么快的刀锋,都不能将烟斩断。

    五彩螳螂的速度委实太快,以沈苛的眼力自然不能看见。他只瞧见一口随时都要破裂的血钟,虽扭曲的不成摸样,却能一直维持。

    等他再瞧见五彩螳螂的时候,它已经回到黑袍人身旁。等他再瞧见前面书生的时候,血色烟暮已悄然散去。等他再瞧见对面老人的时候,炽热的火焰已将他周遭十几丈烧得焦黑,他们都像是从未动过。

    他又走到书生身旁。听见书生开口道。

    “没事吧?”

    沈苛脸色虽苍白的可怕,神色间却颇为镇静,一双漆黑的眼眸在此刻竟似放着光。

    “没事。”

    书生笑了笑,随手抛出一个瓷瓶出来,道。

    “这是我前些年炼制的一种毒物,到了必要时,你将其捏碎,可助你脱离此险。”

    沈苛信手接过瓷瓶,入手冰冷,显然石质非般。随眼一瞧,竟是透明的玉质,里面正蜷缩着一条青色的细蛇,沈苛再不多想将其放入怀中,道。

    “知道。”

    局面一目了然,那两只螳螂都无比棘手,遑论其主人。可沈苛却不会劝诫书生撤退,在一个完全绝望的环境中,任何特殊的事都有可能是转机,就如同人溺水将亡之时,哪怕一根水草都会紧抓不放。

    当你在一个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生机,没有恐惧,没有希望,没有感情的环境里麻木生活百年以上,一定会寂寞的疯掉。

    沈苛的年龄虽,可他的灵魂深处也怕寂寞。

    对于沈苛,书生一直都抱有很高的期望。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沈苛比任何人都神秘,他总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有着孩童的顽劣,又有着堪比少年的心态,有着连他都叹为观止的故事,有着坚毅的意志力,有着超人一等的精神力,有着才思敏捷的反应力。

    他确实是个有趣的孩子,将来想必也是个有趣的少年郎。

    所以书生笑着向沈苛丢去一颗绿丸,道。

    “你不是想瞧瞧毒术吗,将解药服下吧。”

    沈苛闻言,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他一直觉得毒术的在于制毒,制毒的失败率太过频繁,因此平日里难免觉得制毒有些意兴索然。但并不代表他十分厌恶制毒术,反之他对制毒术还颇有情衷。一个喜爱制毒的学徒能瞧见一番真正的毒术,喜悦的心情简直言辞难宣,此刻若不是局势不妙,他一定会跳起来将书生给狠狠的亲吻一口。

    书生自怀中掏出三个玉瓶,三寸高低。然后将其一一揭开,顿然飘出一股奇异的幽香,天地间宛如立马被搬进了花圃庄园中。

    而随着香气的浮现,只见对面山崖上的老人脸色突变,连忙伸手自怀中掏出几粒丹丸吞下。而后神情方才略微镇定,难道他也是制毒师,不然怎会知道此香气中含有烈毒,不然他怎么又能随手取出辟毒的丹药。

    但是没有人瞧见他的举动。

    此时书生已将三支玉瓶放在地上,玉瓶中恍若有着光斑飘了出来,随着空气流动在此间的任一角落,令人有种沉迷在馆人闺中的熏熏醉意。

    那的确是能种让人沉醉的毒药,沈苛的目光痴痴的望着盆地上方,就似已然有着醉意,倘若不是那粒绿丸,他一定醉死了。

    他虽没有醉死,可下面的兽群却醉得差不多了,没有一只野兽生出反抗的举止,它们像是睡得极其安详。

    显然书生没有大放厥词,他确实有抹杀它们的本事。

    书生瞧着下方局势,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虽然干净的脸色竟有些轻微的泛白,但一也没有影响其兴奋的情绪,那是血液里的战斗情愫在作怪,他像是在喃喃自语的道。

    “虽然毒性十分低劣,但也能发挥出两成威力了。”

    沈苛一直注视着书生,瞧见其既泛白的脸色又兴奋的眼色,也不知该喜该悲。他听闻娘亲过,他们身处的这座牢狱在外界有着偌大名头,而且其中没有修行的元力,简直就是修行者的噩耗。

    当然,书生乃非常人,他在外面固然可以一手遮天,在里面也不会落了下乘。

    非常人往往都有非常的本领,非常人的本领往往与常人不会相同,非常人做的事往往都是常人望尘莫及的。就如常人的元力可以告竭,非常人的元力绝对不可以告竭。

    一场战斗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无论哪种,最基本的保证一定要有两个人。

    一个人跟自己战斗,那是修行。

    黑袍人自始至终都毫无动静,直到光斑落在了地上,他方才觉察,五官四肢方才有了知觉,也方才有了动静。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书生身上,这是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放佛已将众生视为砧上之鱼。

    而且是一条凉透了的死鱼。

    沈苛瞧见他抬头时的动作,只觉僵硬晦涩之极,就似袍中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具陈年已久的木偶。

    等他瞧见他面容之时,更觉心跳忽然停滞,哪知心中的猜想竟被立马证实,黑袍下果真乃是一具木偶。

    黑袍人当然不是木偶,他只是戴着一张木偶面具,一张就跟他人一样没有感情的面具。

    而面具本就是没有感情的死物,只是世人在上面镌绘上了各式各样的情绪,便成一种可供消遣的玩具,玩具终究是玩具,吓吓孩还行,可吓不到成年人。

    沈苛虽然是孩,但灵魂已经成熟,可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面具这东西就算镌绘着十条夜叉在上面都不算太可怕,可怕的是面具以最朴实的方式呈现给大家。

    黑袍人的面具,便就似一张初具模型的木块。

    连边幅都还未修饰一下。

    他一定是位不讲究俗节的高人,高人一般不话,但一话就会将人给吓一跳,就如他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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