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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难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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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春日,此时日头不毒,微风习习的也不会觉得冷,好歹让跪在承乾宫外的珠玉免去了天气之苦。只是她就跪在正门外,人来人往的都能瞧见,所以不消半个时辰,几乎整个后宫都已经知道玉贵人被皇贵妃与莹嫔罚跪的消息了。

    两个时辰后,待承乾宫的小太监让珠玉起身离开时,珠玉已经觉得双腿不是自个儿的了。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大半个身子都歪在宫女春莺的身上,面色也有些微微发白。

    “小主,要不要奴婢去宣太医来瞧瞧?”春莺有些心疼自家主子,“您的膝盖一直都不好,又跪了这样久,回头阴雨天肯定会犯疼的。”

    珠玉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先由她扶着离开了承乾宫的范围,才开口道:“不必宣太医,我们去翊坤宫。”

    春莺不解:“小主怎么忽然想去翊坤宫?虽说今儿莹嫔娘娘责罚了您,但她们……”珠玉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春莺心头一跳,连忙噤声。外人都不知道,启祥宫里头规矩大得很,她家主子也绝非在外时那般好说话。

    因跪的实在有些累,一路走去翊坤宫的路上珠玉都未说话,直到了翊坤宫门口,她才被当值的太监拦了下来。

    “玉贵人吉祥!”太监小安子打了个千,道:“恕奴才无礼,诚妃娘娘吩咐了,无论是谁来,一概不见。”

    珠玉浅浅一笑,又同往常无异:“我也知道如今娘娘不愿意见人,只是今日我确实有要事与娘娘相商,能否请公公行个方便?”

    小安子为难道:“这……主子有吩咐,奴才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这个我自然知道,”珠玉自腰间取出一些碎银放入小安子手中,又道,“只是如今诚妃娘娘一直称病躲在翊坤宫,也不是回事儿,你说对吗?你让我见一见娘娘,我保证娘娘不会怪罪你的。”

    小安子咂咂嘴,似乎有些为难。不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全是仰仗主子的照拂,眼下诚妃一蹶不振,他们几个在敬事房里也抬不起头来。思索了片刻,小安子心一横,给珠玉让了道:“那玉贵人请吧,只是奴才把丑话说在前头,奴才是让您进来了,娘娘肯不肯听您说话,奴才就做不了主了。”

    珠玉笑了笑,示意他放心,便带着春莺走向了诚妃的寝殿。

    敲了敲门,屋里的芙盈以为是日常伺候的宫女,便也没在意,随口就说了声“进来吧”。等珠玉走进去后,她见来人并非宫女,才讶异道:“玉贵人怎么来了,这……这门口的太监怎么当值的!”

    珠玉没理她,而是瞧了瞧半倚在床上的诚妃玟沁。玟沁并没有在睡觉,她只是呆愣愣地倚在床上,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珠玉蹙蹙眉,一时觉得劝她未必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容易。

    “玉贵人,咱们娘娘不见客,您还是请回吧。”芙盈看她站了半晌没有反应,只好开口逐客。

    珠玉冷冷瞥她一眼,嗤道:“一个宫女好大阵仗,见了我不行礼也就罢了,竟还赶我走?”

    芙盈本就不待见她,眼下见她气势凌人的,不由怒上心头。从前在避暑山庄,珠玉不过是个比她品级还低的宫女罢了,如今当了贵人,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还不都亏了她那张酷似孝淑皇后的脸吗?“这儿是翊坤宫,不是启祥宫。”芙盈冷哼了一声,“奴婢听闻贵人刚被莹嫔娘娘罚跪,怎么,还想来翊坤宫门外跪一跪吗?”

    珠玉未语,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一巴掌警告你,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芙盈气极,作势就要上前扭打,春莺在后头见了,连忙上来帮着珠玉,三人一时闹做了一团。

    “够了!”倚在床上的玟沁终于开了腔,她厌恶地瞅了瞅她们,冷冷道:“要打出去打,别叫本宫看着心烦。”

    芙盈见状,连忙跪到玟沁床前,哭诉道:“娘娘您可看见了,是玉贵人先动的手!她竟敢在咱们翊坤宫放肆,娘娘可不能轻饶了她。”

    “笑话!”珠玉紧盯着她,“什么叫我先动的手?我是贵人你是宫女,我动手打了你,你有还手的理由吗?”

    “你……你也算是贵人!”

    “怎么不算?”珠玉掸了掸衣衫,随手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我是皇上亲口册封的贵人,怎么,难道你要质疑皇上吗?出去,我有话单独和诚妃娘娘说。”

    芙盈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聊到珠玉竟会这样和她说话。呆愣了半晌,她才看向玟沁:“娘娘,她……她……”

    玟沁瞧了瞧珠玉,静默了会儿对芙盈道:“既然玉贵人要你先出去,你就先出去吧。”

    “娘娘……”芙盈委屈地看着她。

    “出去!”玟沁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芙盈浑身一颤,忙站起来飞快地走了出去。

    珠玉淡笑了下,也将春莺打发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就只剩下了她与玟沁两个。

    “你来翊坤宫做什么?如今没有外人在了,你大可以放心地说了。只不过本宫记得与你并无深交,不知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谈的。”玟沁虽说不肯迈出翊坤宫一步,也不肯见人,但身子显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因为长时间不走动,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生气。

    珠玉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她规规矩矩地福身一拜:“嫔妾给诚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玟沁嗤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刚才不都已经气势汹汹地教训过本宫身边儿的人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讲起尊卑来了?”

    “刚才不过是权宜之计,嫔妾不愿这些话让外人听见,这才将娘娘身边儿的宫女打发了出去。”珠玉垂首站在一旁,神色间莫不卑谦。

    “是吗?”玟沁似乎对她要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行了,你也别在本宫面前装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珠玉闻言抬起头来,直视着她道:“嫔妾方才被皇贵妃与莹嫔娘娘于承乾宫外罚跪了两个时辰。”

    玟沁笑了笑:“那又如何?本宫不怕告诉你,本宫认识她们那么多年,对她们的为人清楚得很,所以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来投靠本宫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本宫对后宫恩宠已然看淡,只想在翊坤宫内了此残生。”

    被她猜中了整件事情,珠玉却完全没有手足无措的样子,反而也跟着笑了笑:“娘娘能看透一切,那就证明嫔妾没有看错人。皇贵妃与莹嫔确实猫哭耗子假慈悲,要嫔妾来劝解娘娘,但嫔妾来了这里,却不是要帮她们说话。”

    玟沁哼道:“本宫一早知道你是个有心计的,否则也不会在婼宸离开避暑山庄之后,你就在短时间内让皇上晋你为常在了。不过本宫不明白,你如今已是贵人,又依附于她们,将来封嫔也是迟早的事儿,怎么这么快就想背弃旧主了?”

    “旧主?”珠玉冷笑了数声,走到玟沁床边蹲下,双眼平视着她的眼睛。“嫔妾从来没有把景仁宫那位当作是主,又何来背弃一说?”

    玟沁移开眼,依然提不起兴趣:“那都是你们的事儿,与本宫无关。本宫说了,本宫只想在翊坤宫了此残生,不管你有什么计谋,都不必想着本宫会来帮你的忙。”

    珠玉紧紧盯着她:“那如果嫔妾知道是谁害您没了孩子呢?”

    玟沁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转过头来看她:“你当真知道是谁?”

    “当然,如果没有把握,嫔妾又怎么会把握住机会,前来翊坤宫呢?”

    玟沁蹙蹙眉,不是很相信她:“你不要告诉本宫是婼宸做的,本宫虽然怀疑她,但直觉告诉本宫,不是她推的本宫。”

    珠玉扬了扬眉:“自然不是她,但这件事儿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娘娘可知道当时在花园里,究竟是谁推了娘娘?”

    “是谁?”

    珠玉看了看门外,面上浮现出一丝难言的神色,一字一顿道:“是娘娘的贴身侍婢——芙盈。”

    “怎么可能?”玟沁不信,“芙盈在王府里就伺候本宫,之后又随本宫一同进了宫。本宫待她不薄,她不可能这么做。”

    “那如果是和珅大人吩咐的呢?如果她不这么做,她就会牵连九族呢?”珠玉眯了眯眼,“娘娘如今还有自信,芙盈不会背叛您吗?”

    “和珅?”玟沁一下坐直了身子,紧锁眉头。“本宫滑胎一事,是和珅的主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本宫与他无冤无仇,本宫的阿玛在前朝也与他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为何要谋害本宫的孩子?”她顿了顿,戒备地盯着珠玉:“还有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珠玉神秘地笑了下:“嫔妾自然有嫔妾知道的方法,娘娘只需要知道,嫔妾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娘娘您如今在翊坤宫里自怨自艾,可曾想到害您的人,就是每日贴身伺候您的宫女?如此养虎为患,娘娘当真不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