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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常在怕她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不禁皱着眉头嫌弃地后退了一步：“我看李贵人病得这样重，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可不是！”方常在将沈常在拽到自己身边，啧啧道：“就你这样，也能被封为贵人？怕是皇上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你吧！”
李贵人惨白了脸，眼圈红了又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身边的宫女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道：“两位常在又何必如此折辱我家贵人？再怎么说，贵人的品级也在二位之上。”
“你算什么东西！”沈常在面上一红，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李贵人还没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敢和我们争执？”
方常在轻轻笑着拦住了她，轻蔑道：“不值得为这样的人脏了手。你，”她指了指那个宫女，“自己掌嘴吧，我不喊停，不许停下。”
那宫女气得咬紧了牙关：“你们……你们怎可这样欺负人！”
方常在呵呵笑道：“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有本事的，你去找皇贵妃告状啊，看她信不信你。还不掌嘴！”
小宫女知道此时李贵人根本帮不了她，啜泣了两声，只好抬起了手来。
婼宸已然看不下去了，她没想到并不受宠的两个常在，竟也敢作威作福地来欺凌久病无宠的贵人！
“住手！”婼宸扬声喝止了她们，与琳琅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皇贵妃娘娘！”那宫女见了婼宸，几乎喜极而泣，连忙跪在地上连声道：“娘娘吉祥，娘娘吉祥！请娘娘为我家贵人做主！请娘娘做主！”
相反的是方、沈二位常在，她们显然没料到婼宸就在附近，立刻就煞白了脸，呆怔了一会儿忙也扑通一声跪下，吓得不敢说话。
婼宸快步走上前去，并不理会她们，而是亲自搀扶住了李贵人：“你怎么样？要不要宣太医？”
李贵人摇摇头，挣扎着福了福身：“嫔妾失仪了，嫔妾身子一向如此，并无大碍，劳娘娘挂心。”
“怎么一直不见好呢？”婼宸示意雪鸢扶着她到两三步外的亭中坐下，“年前本宫就听说你身子弱，如今都开春了，怎的脸色还是这样不好看？”
“是啊，”琳琅也跟了过来，蹙蹙眉道，“都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起色都没有？如今在启祥宫给你看病的太医是哪一位？依本宫看，不如换一个瞧瞧。”
李贵人连连摇头：“不必麻烦了，若是那样，嫔妾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你若是身子一直不好，皇上与本宫的心里才过意不去呢。”婼宸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多想，这才又看向跪在亭外的三人。“那个宫女，你过来。”
小宫女忙站起来，飞快地走到婼宸身边。她正要再次跪下，婼宸抬手拦了她一把，道：“你对你们家贵人很忠心，也知道维护她，一会儿自己去内务府领赏吧。”宫女忙谢了恩，婼宸又对跪着的那两人道：“方常在与沈常在都是学过规矩的，本宫倒想问一问，这贵人的品级究竟是比常在高还是比常在低呢？”
二人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方常在哆嗦道：“自然……自然是贵人的品级要比常在高。”
“原来你也知道？”婼宸冷笑了下，“本宫看你俩刚才那颐指气使的模样，还以为教习嬷嬷没有教你们这一点呢。”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方常在连连磕头道，“嫔妾刚才只是一时昏了头，这才会冲撞了李贵人。嫔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常在也赶忙跟着道：“是是是，嫔妾也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婼宸扫了她们一眼，和颜悦色地看向李贵人：“你说呢，要怎么处置她们？”
李贵人的脸色比方才好看了许多，只是瞧着还是虚弱。她看着那两位常在静默了会儿，低声道：“罢了，两位妹妹应该不是存心的，就饶了她们这一回吧。”
“也亏得你是个好脾气的。”婼宸对她笑了笑，才又冷冷转向二位常在。“李贵人说饶了你们，可本宫觉得，做错了事情若是不受到惩罚，必然是记不住的。琳姐姐，你说呢？”
琳琅气道：“罚！狠狠地罚！你们二人随本宫住在承乾宫那么久，本宫竟不知你们是这样的为人！”
“这狐狸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他人也不易发现。”婼宸想了想，扬声道：“既然是后宫的事情，这点儿权利本宫应当还是有的。从今儿起，方、沈二位常在降为答应，迁居颐和轩，闭门思过。”
此话一出，方、沈二人顿时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颐和轩在紫禁城的东北角，说起来是安置一些有传染的妃嫔，但事实上就是这紫禁城的冷宫。进了颐和轩的妃嫔，几乎就没有还可以再走出来的了。
婼宸也不管她们，叮嘱了那宫女好生扶李贵人回启祥宫休息，就与琳琅离开了那儿。二人走出去了一段路，她才沉思道：“我觉得此事有点儿奇怪，琳姐姐，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怪，”琳琅果然与婼宸有相同的感觉，“虽说往日里我并不曾留心她们，但印象中这方、沈二人，平时并不招摇。再说了，她们也只是不得宠的常在，哪儿来的底气去欺凌一个贵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婼宸蹙蹙眉，“按理说在这后宫，恃宠而骄的自然有很多，今日这事儿，若是换了珠玉她们几个，我倒还觉得合理一些。”
琳琅细想了会儿，咂嘴道：“我想不出她们为何要这样做，何况李贵人一直病着，其实也碍不着她们什么事儿。”
“是啊……那你可曾留意，她们二人平时与谁交好？”
“也就只有信贵人了，”这话说出口，琳琅忽而怔了怔，“难道……是信贵人的意思？”
婼宸摇摇头：“不会吧？那信贵人平时沉默寡言的，不像是会指使她们做这种事儿的人。再说她阿玛刚被封为将军，她又晋了贵人，正是得宠的时候，有什么必要去为难一个不得宠的李贵人呢？”
“这就要问她了，”琳琅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我就说，这一个两个看着乖巧，但都不是省油的灯。宸儿，你别嫌我啰嗦，这几个贵人里，除了惠春之外，其他人你最好不要太信任了。”
婼宸笑道：“姐姐倒也不必这么担心，不过你说的话，我记住了。走吧，姐姐先回承乾宫去，正好瞧一瞧方、沈二人搬走，信贵人有没有什么反应。我去一趟毓庆宫，这忽然贬谪了两位常在，我总得给皇上一个交代。”
琳琅应了好，二人不由相视一笑，才携手走出了御花园。
从御花园到毓庆宫有不短一段路程，婼宸没有乘坐轿辇，所以走走停停的，倒是花了不少时间。可谁知她才走到东暖阁外头，就看见常永贵笑眯眯地候在那儿，恭敬道：“皇贵妃娘娘请，皇上已经等了您好一阵儿了。”
“皇上在等着本宫？”婼宸愣了下，笑道，“莫非皇上与本宫心有灵犀，知道本宫要来？”
常永贵嘴甜，忙道：“那自然是，皇上与娘娘心意相通，咱们后宫谁人不知呢？娘娘快请吧。”
婼宸笑着摇了摇头，带着雪鸢走进了屋内，就见颙琰正坐在榻上看书。她走上前去，请了安，笑问道：“皇上怎么知道臣妾要来？”
颙琰放下书，勾勾手示意她走近一点儿：“你才贬谪了两位常在，朕想你总要来和朕说一声。”
他竟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婼宸心中一个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皇上有千里眼、顺风耳呢！那皇上总该知道臣妾为何贬谪了她们。”
“朕知道，”颙琰咂了咂嘴，“没想到啊，这两人竟然也有不安分的时候。你记得好生安慰安慰李贵人，送些赏赐到启祥宫，别叫她憋着一口气病得更重。”
“皇上怎么不亲自去看看李贵人？就知道让臣妾送赏赐去。皇上若是亲自去了，说不定李贵人的病就好了。”
颙琰笑道：“朕又不是太医，也不是药物，怎的能见到朕病就好了？这事儿你去办就行，朕放心。”
婼宸也笑了下，背过身去佯装要倒水喝，笑容却僵在了唇边。当时在御花园里，离得近的就只有她们几个人，可没想到颙琰竟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把当时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宫里头，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眼线？她说的话、做的事，又有多少是别人真的不知道的？
而颙琰，其实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任由婼宸来告诉他。他为什么要让婼宸清楚明白地知道，在这后宫里，布满了他的眼线呢？他是不想隐瞒她，所以坦诚、坦白，还是他想警示她，告诉她在后宫要谨言慎行，因为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婼宸猜不透是哪种原因。
若是前者，她会很感激，若是后者……婼宸咬咬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