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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三肥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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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重赟又说道:“我听闻朝廷准备在滑州设一钢监。”

    “我也听说了,”宋九道。韩重赟说的是课铁产量,实际总产量不会达到三四倍,因为许多坑矿完全收为国有,但估计真实产量增加两倍是有的。钢监那边技术还在调整,在所难免,这个调整期最少得花费三年以上。这也是朝廷准备在滑州设监一直未设的原因。但全国铁坑依然在北方,湖南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实行,就是实行了也要到明年了,原先从河北运铁矿石,渐渐河北铁矿石不再南下,连京东路的铁矿石也渐渐少了,主要是来自徐州附近的铁矿石。

    “老老实实地守着这门学问,你这一辈子衣食会无忧。”

    宋九不言语。

    韩重赟又说道:“知道为何你募股那么困难吗?”

    宋九摇头,若象韩重赟所说,恐怕王全斌一人得到的财富就比他募来的钱多。有的衙内确实没钱,例如张琳,那是少数,大多数衙内家中还有不少钱帛的,让他们拿一万缗为难,拿三四千四五千缗钱还是可以的。然而现在参与的衙内共达一百三十五人,九十三家,所募的钱还不足三十万,其中还有三万多缗钱是来自两河百姓的募股。若是将赵匡义兄弟、高家与潘家、石家这十几个大户去掉,所募更少。

    “宋九,这些衙内家世九成以上比你好,但分得太多了,虽你主动承诺多交朝廷的税务,那是上交朝廷的,与个人无关。你将契股又降了降,实际真实你出的钱帛只是皇上与开封府赏给你的一万多匹帛,以及一些赏钱,就是这样,你还挪了一部分用之河南。换你是衙内,会怎么样想?韩某不知道河洲未来赚多少钱,可看到你古古怪怪的布置,就象游乐场,一年都会赚很多的钱帛。然而做人也不能过于贪心……”

    “韩将军,那是我给衙内机会。”

    “但为什么你一再诱惑诸衙内,你给衙内机会,衙内也在给你机会。现在还没有赚钱,放一放吧,不然一旦营业,事儿更多,与韩某无关,崇业崇训虽跟着你混,韩某不会缺钱用,只是看到他们闲得无聊,游手好闲,不如给他们两三千缗钱,也算是替他们找找事做。”

    “受教,”宋九恭敬地说道。

    无论是巴蜀那边的内情,或者这些衙内家人的想法,韩重赟的话让宋九受益良多。

    离开韩家。

    回到家中将史书一起合上,韩重赟说得再清楚不过,自己将史书翻烂了都不行。

    然后将衙内们聚齐,宋九递上一份契书。

    这是一份新契股,宋九将自己契股下降一半,到结束时股份钱只能有三百万缗钱,后年第一次分红,只能作二十万缗钱,同时承担朝廷税务与商税,以及城郭税。

    朝廷税务就是宋九所交纳的五百多万缗地皮租钱,商税分过税与往税,过税是当地销售总额或营业总额的百分之二交纳,往税是销往外地,在半路上还要交百分之三总额,现在税务制度不规范,多是一道往税,后来税务泛滥成灾,若过得远,能交十几道往税。然而这个税只能仅对中小商人,大商人与官员是征不到的,因此有的商人在江陵府等官员去四川赴任,然后请他上船坐一坐,免费坐船了,还要给几千贯钱赏脸费,也就是过关卡时报告一下名号,将印信掏一掏,这是本官的货物,然后苛重的商税就省了下去。

    河洲上只有过税,不会存在往税,但盈利会很大,这个必须要交的。

    城郭税是宋朝最乱的一个税制,分为地税与房税,不是很高,又分了几等,后来再分成十等,下等的免税,越上等交的税越多。实际执行不严,从宋初就不严。宋九原来的老房子以前一年交几百文钱,现在没有衙役上门要提税钱了。实际这个钱针对的还是三四等户,少量二等户,中产阶级在宋朝也悲催!

    然而河洲一旦建设起来,价格不菲,估计一年也要交几千贯,若成熟了,甚至能上交一万多贯。

    还有其他少量杂税,这时候不多,什么商铺钱与摊位费、牙钱、役钱、丁税、养马钱等等是不存在的,还有一些,一些摊派下来的力役,以及和买,这都可以用钱或者物代替。这个必须算是经营成本,与宋九无关。

    但宋九做出了让步,那么所有与河洲有关的试验费用,包括以前垫付的迁移费用,必须摊在成本上,而且以后宋九垫付是人情,不垫付是本份。

    以及一系列的条款,包括经营权、管理权、过问账目权,以及相关的责任等等。包括未来投入会以现在契股分红为主,但宋九的分红可以拨出来,本金与宋九无关,继续投入那是人情投入,在资金允可下宋九还可以随时抽回。不过为了安抚大家,这个钱尽量不全部抽回来,而是作为本金继续投入下去,也不会分红。

    但有一条,金铺的事牵涉大,暂不做处理。

    一共是十八条条款。

    后面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前面几条,符昭寿狐疑地看着宋九:“九郎,为何又要降你的契股?”

    难道背后有什么故事发生?

    “三郎,河洲意义非同小可。”

    符昭寿点头,有时候赵匡义带着他姐姐偶尔回娘家,自己母亲抱怨,赵匡义说了一些,钱不钱的朝廷不在乎,那个小沙洲由着宋九折腾,那怕他就是带着一群苦力折腾陛下都不会过问。在乎的是那些技术。连我都放了许多钱进去,助其一臂之力,权让几个舅子花点钱找个乐儿吧,况且又不会亏本。

    这句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我说的意义是对国家,但对我们来说,许多人怀疑它能赚多少钱,我这里还说一下,它会赚很多很多的钱,钱多得让你们无法想像。我虽占的契股多,以后为了不让士大夫们说话,或者其他未入股的贵族眼红,我以后还会加税给朝廷。但无法怎么加,我的收益可能比你们多得多。因此再让出一半,做一个平衡。但实际这一让,对我极不公平,若诸位再有其他想法,那么乘早将钱拿回去,我还会认其利息。”

    “九郎,我们没话可说。”

    这一让,基本都心理平衡了。再让宋九也不会乐意,毕竟这一切从无到有,皆需要宋九的学问。

    自己再有钱,变不出来。难道京城郊外没有地皮?有的是,沙洲对面河北地形更好,还有五丈河两边,蔡水两边,然而那一个敢承诺经营五十年,交国家五百多万缗!

    “看好了,我们就去开封府签押,这份契约将是永久契约。”

    于是一群衙内又接着看,提出几个小的要求,不过份,宋九加了上去,一共是二十三条,带着衙役来到开封府。

    赵匡义接过契约看了看,问:“你确认?”

    “二大王,有何不妥?”

    “朝廷并没有指出来要商税、城郭税与力役、和买。”

    原来朝廷意思是宋九交的税钱将这些一起包纳在其中,现在宋九主动认下有,还会交,那是亏了。

    “二大王,我对陛下说过,我朝税重民不苦,正是因为税务广泛,不是全部摊派在贫困百姓身上。但就是如此,富贵者还是占了很大便宜,于是富者益富,贫者越贫,兼并严重。想要国家稳定,河洲就是一个表率。”

    宋九不敢多说,意思却很清楚,那就是越有钱越要纳税,国家才能长久。

    “若此,你的负担更重。”

    “二大王,不用急,也许后年陛下就后悔了。”

    “若让皇兄后悔好啊,这个悔得好,就怕你后悔,到时候真相揭开,皇兄也会留骂名于史册。若是陛下能后悔,那就不是骂名,说不定就是一件美事。但我问你,为何自削契股?”

    “知足才能常乐。”宋九平静地答道。

    赵匡义默然,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好做吧,君子无罪,怀璧有罪。”

    这句话说得很含蓄。

    有可能是说手段,有可能是说地位,或者说其他。但赵匡义又道:“不过你能想出来知足常乐,也不易了。”

    说着,让衙内们进来签字画押。

    至少从律法上,这是一份很有效的合同。

    一大群人又涌到坊内吃酒。

    几天后流民就到来。

    宋九未说出韩重赟,韩重赟也没有说出宋九,听了他的意见,包括赵普等人皆认为可以,看来韩重赟这个工头当很称职。

    但事情不少,劳力有了,善事有了,可是大多数灾民一无所有来的。首先要给他们搭灾棚,吃饭开始开大锅饭,然而最大难题是秋天越来越深,眨眼冬天就会来到。

    这些灾民没有被褥,没有厚衣服,工棚里生炭火又容易引发火灾,流民来了,与两川间的流民不同,宋九看不到任何借鉴价值,但就是这个流民,看到实际情况,宋九也苦恼了。

    不但宋九,韩重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找到宋九,道:“九郎,若不处理得好,冻死了百姓,到时候我们都有麻烦啦。”

    宋朝流民分为狭义与广义,例如住在宋九家原先的几个房客,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在当地官府里注册贯籍,属于黑户口,也叫流民。不但京城,各城市与坑矿作坊里都有,数量还不少,并且随着以后宋朝商业发达,流动人口增加,本身也想规避税务,造成这类人数量还会更多。

    另外是兵灾与天灾造成的暂时性流民,前者基本都有安定的生活,就是过得好一点与苦一点的区别,后者大多数都会苦逼。以前一批进厢军,薪酬少,可有一部分钱粮米帛盐,一家人凑和一下,吃喝穿住都有了。或者另寻活路,这个问题由各个东家来解决。或者救济性质,zheng fu会资助一些衣帛,各地寺观与大户们同样施舍一些旧衣服。会冻死人的,然而不会有人来负责。

    现在纳入整个施工体统,出了问题只有韩宋二人来承担。

    宋九想了许久,道:“韩将军,先用麻葛代替绢帛,反正有许多人家都有老妪,她们又不能做重活,不如将她们组织起来做饭洗菜,或者做衣服,先将深秋难关度过去。我再将待遇变通一下,朝廷那边也可以变通。”

    “如何变通法?”

    “我们这里原先用的皆是京城民工,现在灾民到来,挤了一部分他们的收入,心中会略有不平。因此将他们薪酬削减,实际不削减,用这个减下来的钱帛以购旧衣服为优先,旧衣服旧被子,节约成本。同时我再拿出两千匹绢做善款充入其中。”

    “这个办法好,我也捐一千匹绢为善款。那冬天取暖的问题怎么办?”

    “不难,难就难在未必能买到足够的厚衣被毡毯与绵绒。”实际说到底,还是钱。宋九有钱,但不能动用,那是衙内的股契钱,他自己的钱东贴一下西补一下,再拿出两千匹绢,不足六千缗钱了。韩重赟那边钱更多,可这是朝廷的钱,朝廷用工雇工终是少的,多是厢兵与民役,以节约成本,同样不敢过份挪用。

    在这时代,若发起什么救灾晚会的啥,那也不大好,收买民心是普通百姓做的活吗?

    宋九踱到河南,这边两项工程基本结束,作坊也未造什么房屋,就是砌了一个院墙,将一百来亩地围起来,然后平整,铺下水道。要么那个农庄,也只二十来亩地,不多,因为地广人稀,拥有三四亩一等田才算是一等户,若是三等田必须达到四百多亩才是一等户,若那些盐碱地或者其他的劣地也就是九等田须达到一千多亩才是一等户。宋九这二十几亩地算是二等田,若从这个划分,仅是四等户。但那是不可能的,宋九早就是一等户了,然而让宋九奇怪,居然也没有人上门收各项一等户的税务。

    至少吕端不会害怕自己吧。

    胡老大正带着一群民夫做最后的任务,这个地不用修围墙,但买回来时高低不平,也要平整翻耕暴晒,至于宋九以后要做什么,胡老大也不问。

    二十来亩地在宋朝户数上不算田多的,可集中起来看上去面积也不小,那是一万多平方米,若在河洲,宋九会慎重考虑利用的。宋九看着这些耕地,忽然灵机一动……(未完待续。)